原创武侠小说《大唐十六剑》 第一回 第二部分

       溪与家丁回到家中,见了父母,晚饭毕,仆人上茶,溪父道:“汝兄故去已二载,汝嫂至贤,若使再嫁,诚恐委屈,今使汝娶之,你意如何?”溪惊道:“男甚敬嫂嫂,不曾有此心,亦恐不合礼法。”溪父叱道:“本朝气象,以才德度人,汝何拘于礼法,况你嫂之贤名,播于本处各村,你读书读甚来?无甚长进!”溪母亦劝道:“顺织于我家,女儿也,断不忍使再嫁,受那无穷之气,耶娘之言,不可违也。”溪见情势如此,忙起身拜道:“理应承父母之命,然男近日出游,偶遇一娘子,言语相投,形容大方,本欲领至家中,又恐唐突,明日当使谒见。”溪父道:“此事吾已知之,此何人也?哪里人氏?父母为谁?”溪答道:“只知姓黄名鹂,年级与男相若,江南道人。”溪父道:“胡说!奇名怪姓虽多,未闻名姓皆取鸟名者也!我听说此女怒辄伤人,你可知其家乡何处?因何佩剑习武?”李溪语塞,这几件他亦曾几次问过黄鹂,奈何鹂不答,溪无法深问,故而不知。溪父道:“既不知家世,如何肯信?你只依父命便了。”溪不应,只说明日细问,溪父怒而再叱,声震门窗,满宅皆知,溪回到房中,思虑此事,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睡。

       次日拂晓,李溪匆匆离家,急奔客栈寻找黄鹂,只觉马走甚慢,恨不得肋生双翅,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及至见着,忙引至店外备细问之,黄鹂观其颜色,已知昨日之事不谐,乃道:“我父为江南道小吏,共生四子,最小的便是我,本名黄荔。幼时体弱,恐不能活,后一道姑登门,医好浮症,言须得固本强源,欲收我为弟子。我阿耶见道姑有起死回生之能,又清高如神仙,便教我随去,我师赐名黄鹂,教习武艺。我自十八岁行走江湖,多有切磋争斗,伤亡难免,故从不回家探父母,不对你细言者,无使卷入争斗中也!”溪方醒悟,又说一阵,归家言明此事,路上踯躅,总觉难以诉说,又不会遮掩,只得如实说出,溪父见鹂涉江湖恩怨,坚执不允。溪无可奈何,次日再见黄鹂,吞吞吐吐,鹂见其怏怏不乐,戾气复萌,杀机渐起,怒对溪道:“必有人从中谮言。”溪知其易生嗔怒,出手果决,恐其伤嫂,明言若顺织有失,断不独生,鹂见溪颇有回护之心,愈加忿怒,只因知溪重诺守信,方才未去行刺。

       李溪白日安抚黄鹂,晚间劝说父亲,寝食俱废,数日之间,形容憔悴。顺织见了,心中颇为不安,几次劝溪父母见见黄鹂,溪父仍是不肯,顺织思虑一番,已有计较。一日顺织见溪早早出去,急令丫鬟并溪书僮李竹、杨忠二人收拾溪之衣物、毛毯、雨伞等,又带了一包金帛,驮于车上尾随。顺织一行迤逦赶来,转过一弯,远远看见一片树林,李溪、黄鹂二人坐于树下青石之上,溪眉头紧锁,鹂一脸怒容,顺织下车,径走上前问道:“小郎,此即吾妹黄鹂否?”溪抬头见嫂至,大吃一惊,急起身挡在顺织前面,鹂弯眉微竖,俏眼半睁,微微冷笑,心道:“休说你一介书生,便再多从人遮护,我亦举手间取其性命。”溪自知其能,冷汗直冒,顺织却不以为意,走近对鹂道:“闻阿妹与溪郎甚是相投,我心甚慰,家中大人一时不解,不必烦恼,已收拾衣物、盘费等在此,你二人可远走高飞。待日后有了子嗣,便可送归家中,我与阿妹虽初见,已视为弟妇,此乃我祖传之物,作李家聘礼,今乘众人未觉,可速行。”言讫摘腕上晶玉镯,拉黄鹂手戴上,令杨忠等将行李驮于溪马上。鹂未料顺织能如此待己,心中千丈怒火渐渐熄灭,自去检视行李,果然衣物足备,金帛大小一样,捆扎仔细,非仓促准备。再观顺织,端庄大方,面露关切,看自己目光如姐姐一般,不禁怔住。鹂思虑良久,脸上忽而不平,忽而和缓,终长叹一声,转身上马离去。溪正与顺织栓束包裹,见状大惊,疾疾上马追去,却哪里赶得上?鹂所乘黄骠马乃西域良驹,神骏高大,鹂骑术又精,黄影飘忽之间,佳人已去,溪追至岔路口,不见踪迹。正是:丹花绿叶虽有意,世间风雨总无情。

       及至顺织等赶到,见溪呆坐于地上,茫然远顾,不发一言,顺织等皆叹息,扶起溪回府。李溪心中难过,半年有余,后终依父命娶顺织,育有二子,因李氏祖籍关中,现又居于近海之地,长子取名泾潮,次子名渭汐。

       一年端午,李溪引家人至崂山游玩,时泾潮年六岁,杨忠领着,渭汐三岁,顺织抱于怀中,李竹引家丁、丫鬟婆子左右侍奉。因山中时常有狼、狐等出没,众家丁亦带了猎叉、木棒等。时五月上旬,烈日当空,天气炎热,山下则绿草莹莹,林石掩映,凉风习习,确是乘凉去处。那泾潮正自玩耍,忽然刮起一阵急风,林中草木微响,蓦地跳出一只白额大虫来!这大虫从头至尾约有一丈,身躯雄伟,四肢强健,眼赛铜铃,犬齿如刀!出得林来,望见泾潮,双眼紧盯,身子压低,作势便要扑来。众家丁唬得筋软骨酥,抖作一团,李溪急奔来相护,口中大喊,欲将虎引开,只是虎凡掠袭之时,既已觑定,更不旁顾,后腿一蹬,径向泾潮扑来。李溪离得尚远,顺织惊呼,正危急之时,忽听得一声叱喝:“孽畜!还不退下!”声入人耳,如钟磬之音,只见一素衣先生,立于泾潮之前,何时来到,无人看见!大虫亦是一惊,停下瞪之,这先生毫不在意,反向猛虎走来,大虫先闪在一旁,张开血盆大口,腥风四溢,又向先生扑来。先生不慌不忙,待虎前爪几已挨到身上,向左踏上一步,已闪在大虫右侧,大虫露出钢牙,转身再扑,先生又向右踏上一步,闪到大虫左侧。虎生性机敏狡诈,突然跃向先生身后左侧,欲翻身从后扑袭,先生一笑,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恰落在大虫身侧,伸出右掌,向后颈斩落,只听“咔”的一声,大虫颈椎已断!踉跄数步,挣扎回到林中,转眼没于林草之中。众家丁方才回过神来,一个个舞叉弄棒,作势欲追,那先生道:“大虫已受重伤,数日必死,若此时追之,恐临死伤人。”众家丁只恐郎君斥责,仗胆向前,听先生如此说,哪里还敢追。

       李溪与顺织领二子至先生前,拜谢相救之恩,细看那先生时,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材颀长,负手而立,有神仙之姿。溪问其姓名,这先生拱手道出,这一说不要紧,便引出一段纷繁壮阔的江湖故事。

       正是:习文擘画安国策,经武常怀戍土心。毕竟这先生说甚言语,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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