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重溪儿偷欢酿祸 李将军因厄得福
词曰:
弹唱吹拉转运,溜须拍马荣身。
狼烟不历仕途春,向晚何得安寝?
鲜耻罪及名分,寡廉恩断人伦。
堪怜终老近无亲,身后哪堪就枕!
以上诗词,乃言古今负心仕人遭遇,为此文楔子,如下所言野文,皆系于一李姓将军。古来论及将军,多为武官阶,或衔三品,或秩二千石不等。先秦即置,其后历朝延用之,专事征伐戍边或屯田。逢战乱起,设大将军数名,掌元帅印信,持虎符,督师御敌,战罢即黜。前朝独不同。
话说到了前朝,开国太祖起于陇亩,后以靖难之名,在陈桥驿发动兵变,黄袍加身。遂后率部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及登大宝,惮于藩镇割据,遂以将军衔大封列侯一批,杯酒释兵权。
太祖暮年,崇信长生不老之术,亦乐闻歌功颂德之言。关外有一人,李姓,单名一个龟字,字重溪。这李龟,相传为前朝玄宗宫廷内御用乐师李龟年五世孙。先时,其祖李龟年因安史之乱故,为安氏部将掳至渔阳,初闻先皇遁走巴蜀,潸然泪下;继闻贵妃杨氏殒命马嵬坡,悲痛欲绝。及至郭汾阳平定两京,北征渔阳,乃乘间亡走关外,取女真女为妻,五传至李龟李重溪。这重溪儿幼即有异征,以乐见长,其声媚,竟能惑主,谄媚之术尤胜其祖。
重溪儿降世之时,恰逢乱世。其时太祖有异志,收编啸聚山林之徒为己用,以麻雀衔食之术,逐一蚕食各藩王割据。然其部终为乌合之众,累累见利忘义,难堪大用。太祖偶得狄人异术,效后汉黄巾军,着赤服,象征事业之如熊熊烈火,号赤眉军;更效大贤良师做童谣数首,曰赤谣,散布天下,市井之徒闻之,甚觉动听,乃争相传颂,声势遂大,其部各居己功,不复往日之弊。
重溪儿即长,九州渐趋一统,赤谣居功至伟。重溪儿挟先祖遗风,专攻黄吕之术,尤以赤谣为最,邻里善讴者无出其右。及其弱冠,太祖立国逾十载,民稍定,乃设太学,开黄吕科,广招天下能讴善歌入之,以充廊下。重溪儿南走入京,一鸣惊人,为太学所录,其迹始发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那大名府,同其他州府一样,下设布政、按擦及都指挥三司,专管财赋、刑名及军事。然大名府亦不同于寻常州府,因是皇城京畿之地,故特设卫戍司,专职京师营防。卫戍司下有一甲仗库,专事火药号炮及滚木雷石的研制。甲仗库掌库匠作大监姓金,名习木,绰号轰天雷,少学夷术,乃是当朝数一数二的炮手。其一手研制的子母炮、连环炮和金轮炮,让华夏威名一夜鹊起。
这金大监有一妻,乃没落名门之后,自幼习得一身黄吕之术,尤善声乐。妻凭夫贵,因其夫深得太祖亲睐,使其谋得太学黄吕科执事一职,恰是那重溪儿的授业先生。那金大监身为匠作兼掌库,常年从军戍边漠北,其妻独守空房日久,寂寞难耐,多有闺怨之意流于言语之间。重溪儿从师日久,焉有不解之理?兼其入学之先,已谙男女媾合之事,乃以轻浮之言挑其师。其师亦有意于重溪儿,欣然入港,自此相思之苦遂解。
然当今之世,焉有不透风之墙郭?或有阴慕其师更甚重溪者,妒其所得,发其私于市井,人闻之大哗。蜚言流走塞外,金大监闻之,忿甚,诉于大理寺。相国闻之,恐生事端,兼顾忌金大监乃太祖座前红人,乃私嘱大理寺,以惑乱之罪,将重溪儿判处极刑,逐出京师,发配西域劳城营,只待秋后问斩。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千万年。这重溪儿本也命不该绝,否则也生不出日后这些事端。且说那九州之外、蛮荒之地,有一夜郎国,夜郎国有一王子,唤作西里呼噜亲王,本为先王庶子,坐不得王位。然其野心勃勃,乃效太祖私募流寇以充家丁,名为护院,实为勤王,旦暮觊觎龙庭。久不得,乃遣使暗通我朝。太祖久欲宣王化于夷狄,窃喜,乃遣使暗通款曲。
有一日,西里呼噜亲王欲与西域诸国结盟,太祖乃责西域都护偕同前往。是秋未至,西域诸国适逢开斋节,全民共庆。劳城营管事私募狱中异人,欲献技于上僚,以谋前程,重溪儿因技脱颖而出。恰逢西里呼噜亲王偕西域长史观礼,骤闻重溪儿之声,惊为天人,复招其至官邸,累听不厌。其后,西里呼噜亲王进京朝觐太祖,盛赞其声,求赦其罪。太祖允之,相国弗敢逆圣意,遂免重溪儿死罪,擢至西域都指挥司,戴罪立功。
即免杀身之祸,重溪儿奋发图强,以其黄吕异术,深得军中将佐喜爱,竟谋得军中校尉衔。及至西里呼噜亲王窃据朝纲,还礼于太祖,遣使请邀重溪儿远赴夜郎献艺,以慰倾慕之意。太祖纳其呈,因重溪儿官微职轻,有失朝廷礼数,乃破格私擢其为参将,挂礼部员外郎衔,出使夜郎。自此,李将军之名,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