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6月10日,农历是乙末年(羊年)五月十八日
自从那个夜晚,Mary与她的哥哥Adma访问了我以后,Mary时常趁着夜色来到我们的营地与我相见。
她将自己装扮成男人的样子,“也许是为了躲避人们的目光吧?”我时常这样想。
有一个晚上,Mary对我谈起了她的父亲。
我注意到当她谈到了她的父亲的时候,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父亲在家里的地位是极其具有权威性的……”
望着工棚里温暖的炉火,Mary轻声说道。
“我家世代都是从医的,我的爷爷还曾经为英国皇家做过医生。因此,在英伦的医疗界还是极有影响力的……这个医院,是父亲利用自己和家族在英国医疗界的知名度,与政府合办的……”
我静静地倾听着Mary的讲述,虽然没有见过她口中的父亲,但是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勾画出了那位在名利的道路上追逐着的,严厉霸道的男人的样子来。
Mary的到来,为我与阿贵的小工棚;不,应该说是我们整个的营地,带来了欢乐与温暖。尽管她与我的工友们语言不通,但是她总是会为大家带来一些可口的食物,以及治疗创伤的药物等。
我的那一双红肿着的手,在Mary的关照和治疗下很快就有了好转;我和阿贵穿破了的衣服,她都会小心地收好带走,并会在下一次的访问我时,将浆洗缝补好了的衣服带回来还给我们。
“我也跟着你沾点福气呢……”
阿贵开完笑地说道:
“这么好的女孩子,娶回咱家乡,肯定会把咱那里所有的年轻人都给羡慕死的……”
每当听到阿贵的赞誉声,我的心都像是被浸泡在了蜂蜜里一样的甜蜜和快乐。
因为Mary的存在,那些生病了的工友们也得到了照顾和治疗的机会。
隔壁工棚的阿南叔上周感冒并发起了高烧,Mary在发现自己的护理无法使他康复后,在一个夜晚与Adam一起来到了我们的营地。
Adam为阿南叔做出了诊断,并用随身带来的药物为他做了治疗。
很快,Mary便成为了工友们心目中的女神。
我时常听到工友们羡慕地对我说:“唉!如果我也会英文,说不定也能遇到这么好的洋人女孩呢!”
我听后不语,只是微笑着。
每一个收工后的夜晚,我都会数着分秒等待着Mary的到来;每一晚的分别,我的心都会被刺痛着;而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心又因Mary的爱而感到精力充沛着。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她,我将会如何延续着我的生命,我的世界还会有阳光的存在吗?
我有生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惧怕着失去了一个人的感受。在我拥抱着她的时候,我竟会将她拥得那么紧,直到听到怀里的她对我抗议的声音:“唉……我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发现自己时常在忙碌的瞬间想起她和她所带给我的快乐;我甚至开始爱那份艰苦的工作,那破旧的山洞工棚 ,还有这个远离故乡的,叫做新金山的地方……
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她,是她改变了我的世界,我的生活……
我忽然惧怕起了失去她……而就在我的这一份惧怕中,我最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
从Max的生日会回到了九维湾家里后,Jimmy坐在电脑旁反复检查了自己的手术计划,并且在英特网上重新观看了国际骨科专家有关此项手术的操作录像。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用这种新的治疗手术技术,来挽救患者的腿。
他给在悉尼的老同学万克强发了一封Email,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保住明明左腿的方案。然后站起身关掉了电脑 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知道远在悉尼的老同学在关注着那姑侄俩的生活状态,特别是明明的病情。尽管想到他对路蔓的情感时,自己的心里便会涌起一份奇怪的酸涩,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将那姑侄俩的状况告诉给他。
Jimmy的心在忐忑不安中沉浮了一整夜,一直到天快要亮了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看到了Rob正坐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坐位上,窗外是湛蓝色的天空和漂浮不定的云海。
“你真的决定去阿富汗了吗?”Rob问道。
“是,那里的伤亡很重……我想也许更需要我的手术技术吧。”
Rob沉默了一下:“好吧,我会向基地申请与你同往。”
“噢,不,你没有必要与我同往,Max还小,Dane需要你在身边照顾陪伴她……”
Rob的嘴角走过了一丝苦笑:
“不,她并不需要我……你我都清楚她爱的并不是我。”
Jimmy的心沉重地跳动了一下,他转过脸看着Rob的侧影:
“对不起,可是我……”
“那不是你的错,不用说对不起。你永远是我的兄弟,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儿,选择是我自己做出的……所以,如果你去阿富汗,我也会与你同往。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去责怪你自己。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忽然,他所驾驶的直升机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握紧操纵杆,Jimmy竭尽全力地与机身外狂暴的气流搏斗着。
“危险,我们得赶快降落!”
Jimmy大喊着,转过头,却发现Rob的坐位是空荡荡的。
他朝着机舱外望了出去,看到Rob的身体正像一个沉重的布袋子一样,穿过云海,朝着陆地摔了下去……
“Rob!”
Jimmy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他驾驶着直升机,随着Rob的身体一起朝着大地上跌落了下去……
Jimmy坐起了身体,在黑暗中大声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了下来……
那个可怕的梦又重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一缕黎明的晨光透过窗帘,照射到了他颤抖的手臂上。
他拉开了窗帘,推开了卧室的窗户。
天已经亮了。
Jimmy套上了运动鞋和外套走出了房门,迎面吹过来的腥咸的海风让他的头脑在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沿着上山的小路一路小跑着,脑子里不断地出现着路蔓的样子。
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海风,他加快了脚步,试着不让自己内心深处对路蔓的情感,转化成对即将进行的,明明的手术的压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