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三点,窗外在下雨。密密匝匝的雨,可以听见它们每一颗坠到地面,然后爆开的声音。还有雷声,不间断的,平地而起,响声巨大,仿佛一群讨债的人在踹家里的门。
我害怕打雷,从小就是。每逢电闪雷鸣,就会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蜷缩在他们怀里睡。有好多次,雷声太大了,又毫无规律,我们睡意全无,索性打开灯,在暖黄的灯光下看书。
他们看《故事会》,我不敢当着他们的面看《知音》,就翻开一本老旧的笑话书。
巴掌大小的书页,因为时间久远变得黄而薄脆,像一张书签。那些笑话里偶尔夹杂着一些情色段落,在任何年代,下流都是好笑的膨化剂。
记得里面有个笑话说,花木兰替父从军,在一次战争中受伤昏迷,被送去医院。小护士看完她沾染血迹的下身后,唏嘘道,
“好惨啊,鸡巴都被炸飞了。”
那两个字被妈妈用铅笔重重覆盖住了,但我还是一下就知道了,很多时候小孩子比大人们想象中更老道。
重庆的雨,雷声大,雨点小,下完也就完了,常常没看几页书,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昆明可以下一整夜,它容不得天上有丝毫的乌云,晦暗云朵淤积在一起,没多久,就会痛痛快快下起雨来,直到每一颗雨水都落完,才心满意足地放晴。
我好喜欢雨天,尤其是下雨的夜晚,人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竟然觉得安全。
在微博里写,
“国产影视作品里,男二号但凡是个中年人,永远都被简称作老周老王老杨老李。[老]这个定冠词,是特别安全的存在,它意味着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任何性吸引,它是中年情爱的底裤,穿不上,脱不得。到八十岁我也不会甘愿让别人这么叫我,我永远是阿乐,什么老不老的。 ”
但心意很快就变了,在暴雨的凌晨三点,就忽然,想变成老周老王老杨老李,老田。人失去野心和挑剔的欲望,开始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一切都让人心安,渴望世界一直下雨,一直一直,不要变。
雨天的时候小动物们在做什么呢,那些拥有柔软皮毛的动物,比起甲壳类和海洋里的动物,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直接抵御雨水的方式。上一次浮现这种念头是在年幼的某个夜晚,个头小小的女孩,撑一把伞出门,在滂沱里,希望可以找到一只亟待解救的猫。
但是她没能找到,她不知道猫科动物远比她更懂得自我保护和躲藏。
或许那天她找到了猫,根据蝴蝶效应,往后的人生会走到另一处地方。又或许根本不容许有假设,属于她的剧本早就写好了。
等你看到这一篇,我已经过完生命中的第二十一个儿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