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芬芳／文
长假归来，女士们纷纷亮出了她们的战利品，换季在皮草马甲，麂皮靴子，姹紫嫣红，分外妖娆。
而惠子姐，竟然无动于衷，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我行我素，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做着手头上的事。
“你没有去扫荡一下，武装一下你自己？”我好奇地问。
“要过极简的生活，不要把自己整的那么累！一天到晚坐办公室，没谁专门来欣赏你，就是你一天换十套衣服，你还是自我欣赏，自娱自乐吧！结果是回家后要收拾打理那么多衣服！”她半开玩笑地说。
“那些高级时装，要干洗，要熨烫，要防虫防蛀，防压防皱，不是我穿她享受她，反过来，是我伺候她，你说我犯得着吗？”她接着说道。
“惠子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我打趣道。
“说来也不信，那我就给你讲段故事吧！”她一认真，我也立刻进入了状态，坐下来静静听她讲诉。
窗外灿烂阳光倾泻到屋内，青翠的植物显得格外精神。她轻柔的声音带我走进那过去的时光。
那是冬日明朗的早晨，温暖的阳光懒懒地洒向大地，一向不怕冷的她，竟鬼使神差地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
短款样式，俏皮活跃，极鲜艳的颜色在反光面料的衬托下格外亮丽刺眼。
或许当初购买时就是为了打破冬日的沉闷吧！
上午10点30分，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您儿子在这打针！您要不要赶快过来！”
电话那端同时传来了儿子大声的哭喊：“妈妈，我头疼，你快来！”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般的情况，一向坚强的孩子从不轻易哭诉什么，她急忙叫上救护车赶到了学校。
在校外一个诊所她见到了虚弱的孩子。
躺在一个长椅上打着吊针，神情淡漠，表情痛苦。
医生告诉她，孩子说头疼得厉害，打了一瓶吊针，没有好转，还吐了一次。
正说着，儿子又吐了，呕吐物喷射很远。
她知道这不是好的预兆，急忙付款紧急转送儿子到医院就诊。
MR检查结果显示：颅内出血。
这种病是需要紧急手术的，这里的医院没有好的条件来做这项手术，只能转往上一级医院。
在医院热心的帮助和联系下，紧急安排的救护车又快速驶往大医院。
4个小时后，儿子很快安排到颅脑外科的ICU病房，一切交给医护人员去治疗，悬着的心才似乎有些着落。
由于走的着急，几乎没带多的可以更换的衣物。随身在背包里，只有一支护手霜，一支口红，一个水杯，一把梳子。
儿子病情的危急和不稳定，让她没有任何心思去购置衣物。
就这样，她穿着这件鲜艳的衣服穿梭在病区。
病房的气氛是恐怖和紧张的。
来这个医院就诊的，不是病重的，就是无法治愈的。
病人的感觉是冰冷绝望的，病人家属的心情是黑暗无奈的。更为沉重的是常常伴有并发症突然死亡的，家属的伤心欲裂和悲痛欲绝无法用语言表述。
这件红色的衣服与这个沉闷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有时也几乎没有心情和勇气来穿上它。
在医院让病人家属要做的事并不多。
冷静下来的时候，想想买这件衣服的初衷就是为了给冬天增添一抹亮色。
此时，不正是她人生的冬天吗？
她要给自己一些希望，度过这个难关，她鼓励自己坚持将这件衣服穿下去。
每天在最初的一周，儿子在ICU（重症监护病房）。
而她，白天黑夜24小时，都守在科室门口。随时等待医生护士的通知。
每天的洗漱，就是在病房在茶水间洗个口，抹把脸，再在脸上擦个护手霜，晚上也是如此。什么柔肤水，什么精华素，什么乳液，什么隔离霜，什么打底液，什么粉底，什么蜜粉，什么眼霜，什么腮红，什么眉粉眉毛膏，什么眼影、眼线睫毛膏，什么唇彩口红，什么发油，什么香水等等，一概忽略不用……
她都想象不到，平日里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时间往脸上用了那么多的东西，还前后左右检查个遍才会出门。
而现在素面朝天，却也能坦然面对所有的人。
每天下午的3点，有15分钟的探视时间，而所谓的探视，只是护士拉开ICU病房的窗帘，让家属隔着窗户玻璃，看一看ICU里面的病人。
住在ICU的病人，病情都是极危险和危重的，身上布满了监测的各种仪器和管道，有用心电监护仪的，有用呼吸机的，有用吸痰器的，有用鼻饲的，有用约束用具的，有手上脚上同时打着吊针的。
而13岁的儿子全身同样也布满了这样的管子，每天注射的镇静剂更让他处在冬眠状态昏昏欲睡。
好在儿子的病床正对着这扇窗户，窗帘一拉开，她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状态。是否在睡觉，是否清醒，是否有反应。
每天最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待探视的时间，中午她就早早地守在窗前，占据一个最显眼的位置，期盼能看到他，或者他能看到她，最好她们能短暂的交流或者打个招呼，哪怕是挥挥手而已。
由于无法近距离的交流，也不能接打电话，加上药物的作用，她不清楚他能不能看到她，但她通过护士告诉他，妈妈就在窗前一直守着他，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妈妈。
或许他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甚至也不愿让他看到这个满脸面带微笑，而双眼浸满泪水的妈妈，但她愿意让他看到这抹红色，看到红色，就看到了妈妈在身边，看到红色，就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看到红色，就看到了康复的希望。
在那个充满恐怖冷清的ICU，充满病人痛苦呻吟的ICU，充满仪器呼叫运转声音的ICU，充满孤单寂寞的ICU，红色成了联系她们母子纽带和希望，于是她坚定信心将这件绚丽的红衣服穿下去。
在后面一个多月的治疗中，她们再次经历了多种检查、手术，体会晴天霹雳的打击，万念俱灰的折磨。
而每一天的清晨，她都会鼓励自己鼓起勇气穿上这件红色的衣服，迎着寒风为儿子购买营养的早餐，坚定治愈的希望，开始全新的一天，坚持治疗，直至康复。
每一天的白天，作为熟悉病区情况的她，会为新病人介绍住院的流程，帮忙定饭，打饭，帮忙缴费，帮忙开导不配合治疗的孩子，甚至引导盲人在住院大厅上电梯……
她同样穿着这件红色的衣服，像红色志愿者一样尽她的能力帮助的其他病人，给他们提供方便，保持希望的信念。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坚守，在教授们精湛医术的治疗和白衣天使的精心护理下，她们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在离农历新年还有两天的时间，她穿着这件红色的羽绒服，带着坚强健康的儿子，回到了久别的家中，用欢喜、欢乐、幸福和感恩的心迎接新年的到来！
故事讲完了。
我的眼里噙满泪水，而她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她说，“母亲们总是觉得衣服少了。每天打开衣柜，望着满满的衣服，竟然找不到一件来穿。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女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新衣服，男人的衣柜里总是少一件干净衣服。过去的我也是这样子！”
“走过一些路，现在想想，其实啊，每一个母亲，最美丽的衣服只有一件，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在孩子面前展现出来的坚强和韧性，传递给孩子的希望和信心，这也是世界上最珍贵最重要的一件！你说是不是呢！”
我说，“极是极是，言之有理，绝对真理！”
我们俩相视一笑，会心地点点头，大概已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