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央,漂浮着一片孤岛。这孤岛并不大,没有人知道这海岛的来历,没有人洞悉岛上曾发生过什么,就连岛上的居民也对此一无所知,因为他们没有记忆,他们的胸腔像是被谁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们是空心人。当他们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胸腔就空荡荡的,手心里攥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岛上有一个传说,只要生活在小岛上的男男女女能够找到契合自己的另一个人,将属于自己的那块奇石拼合在对方的胸口,如能严丝合缝,便能够解除空心的诅咒,通往极乐和永生之门。自从这个消息传播开来,小岛上就像炸开了锅,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在疯狂地找寻传说中的“另一个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断着交换着石头,这个人无法拼合,当即换作下一个,如此这般,往复循环。然而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找到了能够完美契合的对象,不是石头太大,就是缺口太小,人们纷纷开始怀疑,这个传说会不会只是一个蛊惑人心的谎言。

这时候,岛上有一对男女相爱了。他和她也曾满怀希望,然而交换石头之后却发现相差甚远。她失落地望向他,你大概要离开我吧,我并不是能拯救你的那一个。他温柔地一笑,如果能够和你在一起,这样似乎也并无大碍。于是他们继续相互爱着,他爱她的美丽,也包容她的懦弱;她爱他的果敢,也不介意他的平凡。日子久了,仿佛灵魂也在慢慢靠近,尽管他们不曾拥有一颗真正的心。

他和她平和温润的爱情引来其他居民的嫉恨,很快地,他们被唤作异教徒,因为按照传闻中的说法,他们本不应在一起。这一对苦苦相恋的情侣被歇斯底里的岛民逼到了悬崖的尽头,岛民们叫嚣着,你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去。在冷入骨髓的风雨之中,他和她流泪相拥,漆黑的夜空中雷电交加,宛如死神的乐章。他苍白的脸已被打湿,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说,我已爱上了你,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更改,哪怕死亡也不能,那么,请为了我继续活下去吧。话音刚落,他纵身一跃,以那无比宽厚的手掌抓住了一条闪电,奋力朝胸膛刺入,瞬时血如井喷。她哭着跪了下来,抱起他的尸身,将手心那一块石头拼合在他染血的胸膛。

就在这时,她惊奇地发现,石头竟和缺口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她隐隐感觉胸腔中像是有什么在缓缓地搏动,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劲。他撒下的鲜血,霎时间绽放成为红色的彼岸花,伴随着一道炫目的极光,他和她消失在了悬崖尽头,不知所踪。

岛民们一脸错愕,他们当然不会明白,世上哪有所谓绝对契合的另一半,完美的情人都是在深刻的爱情之中孕育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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