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大儒朱熹有一首《春日》十分著名,“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这首七绝,起句交代时间、地点、天气、目的,清清楚楚,接着道出赏景的总体感受——“一时新”,第三句一个“识”承接了首句的“寻”,表示寻的结果令人满意,最后一句具体解答了“东风面”,“万紫千红”又照应了首句中的“芳”和次句中的“一时新”。四句诗起承转合,十分自然。人们总是拿来作为描写春天美景的佳作来欣赏。
尤其是后两句。每到春天,人们吟咏它,来赞美百花争奇斗妍的的盛景。不少公园的花坛中还会立有以这两句诗为内容的铭牌。然而,许多人都没有料到,从诗歌的标题“春日”到诗句中的“东风”,都将人们一步步地引入了理解的误区。
朱熹生活于南宋时期,出生于1130年的南剑州,即今天的福建。早在他出生前的1127年,也就是靖康二年,金兵攻破北宋京城东京,随即掳走徽、钦二帝以及后妃皇子,北宋就此亡国。
泗水位于山东境内,在朱熹生活的时代,此地已是金人统治区域,而朱熹又从未北上,自然不可能在泗水之滨游春赏景。
那么这首诗究竟要表达什么呢?
说到山东,有一位大家不能不提。那就是圣人孔子。春秋时期,孔子曾经在泗水、洙水一带,设坛讲学,教授弟子。“寻芳”并非寻春日之迹,而是追随圣人学说、求访圣人之道。
“寻芳泗水滨”,在朱熹看来,就是读儒家经典,通儒家学说。通过读书这一途径,与千年前的孔子,建立心灵上的沟通和联结。读至会意处,如同春日里,到郊外走走逛逛,日光融融,春风骀荡,那个舒畅,连孔子自己都欣赏无比。《论语侍坐》中,孔子让弟子各抒其志,曾皙最后讲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随即表示赞同之意——吾与点也。深得儒家精髓的朱熹自然不会忽视这个场面,他讲读书,提笔就是郊游,可见在朱熹心中,是不大愿意将读书与苦学关联起来的。
正因为不是头悬梁锥刺股,没有拼了老命来读,所以眼见之处,处处有得,“无边光景一时新”。读了新书,自是有“一时新”之感;重读旧文,也不打紧,“温故而知新”嘛,也是有新的收获和启发。无论这书是读过还是未读过,在一个以读书为乐的学者看来,总能有新的发现。
在轻松无比的心境下读书,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书中的真谛,“等闲识得东风面”,渐渐进入佳境。进入佳境后,自然领悟了书中的诸多乐趣,好比欣赏到春天百花盛开的景象,“万紫千红总是春”。
理学家朱熹,用这首活泼的小诗,告诉世人,以踏春赏景的心态读书,乐趣多多。
这与许多教导青年人要吃得苦中苦的训诫是不同的。
清朝文学家张潮以观月比喻读书,他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有这样的心境,要读书哪里需要让人逼得三更不睡五更即起呢。
林语堂在复旦大学演讲中提到读书,也一再强调,读书成名的人,只有乐,没有苦。又说,“刻苦耐劳、淬励奋勉是应该的,但不应视读书为苦。视读书为苦,第一着已走了错路。天下读书成名的人,皆以读书为乐;汝以为苦,彼却沉湎以为至乐。”
其实无论是否能够成名成家,以愉悦的心境读书,终会进入“万紫千红总是春”的繁盛境地,经历多彩多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