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一个精致高贵的民族,每想起来,就是亮毛马上掐着彩牙儿如意襟下那金线箭囊,就是昂首摇曳女子足下那绣着绿花、缀着璎珞的花盆底鞋。而或是纸上圈圈点点如阳光影子一般斑斓的荷杆文字,又或者是纳兰“绿窗来与上琴弦”的“娇慵”自怜。
而她的名字也透着是雍容奢华的贵族气儿:满州。只这一个“满”字就是圆盈美好了。
关于她的传说就那么几个,远不如其它民族的传说那样熙熙攘攘的可以挤满了厚厚一本,浓浓淡淡,读着读着便睡去了。她的故事静静的罗叠那里,如锦缎一般厚挺光滑,摸过去上面斑斓的彩绣锦线却如丝索拨绊你的心弦。我禁不住怯怯的坐下,用银剪裁出一件花团锦簇的旗装!披上它在夜里静坐、嗅香。
再美丽的精致后面都隐藏着曾经的枕戈泣血和筚路蓝缕。
一切都已安排好,布尔瑚里人啊,快带着你们的马匹来吧!我们梨皮峪人早已准备好了一只布满荆棘的布袋,只要你们踏进就是死亡!我们世代仇恨的魔杖远比这库里山最高的山峰高,我们相互掠杀的诅咒远比库里山上所有的石块沉重!
战士的天职就是屠杀,血喷薄而出、战场红烟妖娆。血把黑色的土地染成醉汉胸膛一般的酡红色,温热腥腻。仇恨的灵魂骚动不安的渗入土地,战士嗜血的杀气在这成片的死亡中热气腾腾!却突然,一种未知的力量捆住战士拉弓的双手,震天的呐喊一瞬间曳然而止,最充分的准备却有了最意料之外的结局。
哀哀嘶鸣的马群中,你清纯的眼睛冒犯了我,你顽野的发梢冒犯了我,你飞扬的裙角冒犯了我,我本该拨出愤怒的箭射向你!却为什么?我脸上的肌肉突突蹦跳,我脸上的颜色比血还要赤红。布尔瑚里的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梨皮峪的男人天生就该掠夺和占有你们的马匹,我却只想拥有你!
她是你敌人的女儿,她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仇恨的最高领袖,最高的王,你们忠于部落的心应该像库里山上的石头一样坚硬。只有掠夺才能继承尊贵,只有厮杀才是英雄非凡。你们的相遇本该是战场上杀而快之的庆功酒盏,你们注定就是彼此箭头射向死亡的那一端。却为什么?勇猛的姑娘啊铮骨的少年,你们的箭令人蒙羞的停在指尖。
马蹄踩起一路绿焰,我的佛库伦,我来了。库里山的高峰隔不断我对你的思念,仇恨的锁链锁不住我对你的爱恋。父亲说我被魔鬼的红色獠牙吞噬了仇恨和勇猛!那么就让魔鬼永远住在我的箭囊上吧!佛库伦!我的佛库伦!我心甘情愿!
你的眼睛含满了盈盈水色,铺开我的皮袍,幽灵在皮袍下沙沙作响,“乌拉特,我的乌拉特!”你的声音如风在我耳边掠过,我贴向你饱满高耸的乳峰,你身下的的绿草一层层往外荡漾波浪,一圈圈的野花迫不及待的在草尖绽放。肆无忌惮喷发的爱欲让大地倾身,令诸天动容。
历史在这一段结成了灵鹊嘴里那粒艳丽的红果,你再找不到乌拉特和佛库伦关乎爱情的最后结局,肯定不是王子和公主的花好月圆终成眷属,也断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生死不渝破釜沉舟。快乐的尖端也曾海誓山盟吧?离别的痛彻也曾挽臂哭过吧?所有的剧痛、所有的支撑、所有的顽强、最后妥协成了一枚鲜红颜色的果实,不大,灵鹊的嘴可以含住,却沉,才入唇间就滑落深腹。
乌拉特最终在历史的记忆中萎缩成一粒尘沙,而勇敢的佛库伦却站在神话里把自己凝结成一个起源。再眷恋的背影不过是胯下红马那一掠眼的黑烟。为了获得做母亲的权利,她高昂着头选择了欢愉过后的沉静和遗忘。当她牵着马走过冰澈流玉的天池,当她温柔的眼眸看过马背上她那正快乐的儿子布库里雍顺,她一定真的忘了,那一眼成谶的锦瑟浮光。让成长走的从容而光辉吧,只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她把砂硕镀就成一枚圆灿含彩的珍珠,落入锦缎染出一片莹润晶光!
这是最悲烈的一个传说吧!这是最美好的一个传说吧!我都是读过了。
(乌拉特:传说种佛库伦的情人
布库里雍顺:满族的先祖,传说灵鹊衔红果于佛库伦裙上使其受孕,生下布库里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