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中国人民银行河北安平支行
行长室:行长赵志远和副行长李仲城在商量事。
李仲城:赵行长,明天就是“五一”了,我想到太行镇营业所去看看。
赵志远:好啊,好。
李仲城:这次去,一是检查一下工作,二是和同志们聚聚,三是有的同志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我想趁此机会顶顶班,让他们回家看看。
赵志远: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代表咱支行到镇党委和镇政府拜访一下,感谢人家对咱们营业所的关怀和支持。
李仲城:是啊,人家还给营业所划了一小片地,种菜吃,绰绰有余。
赵志远:我最不放心的是枪支管理,咱们行里青年人没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我怕出事。我摸了半辈子枪,深知把枪管理好有多重要,你这次去要帮他们制定一个枪支管理办法。
李仲城:好,您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办好。不过我对您的健康倒是很不放心。为什么老是头痛?听说您在日本鬼子“五一”大扫荡时头部被炮弹炸伤过,是不是头上还有炮弹片没取出来,等我回来我要陪您到省医院检查检查。
赵志远:不碍事。在营业所工作的同志们很辛苦,白天办业务,晚上还得值班,保卫现金库。你这次去,代我向同志们表示慰问。
李仲城:是,我一定带到。不过在营业所工作虽然辛苦些,但能锻炼人。我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间,我从边区银行冀中分行调到咱支行不久,您就派我到太行镇营业所,说实话,当时我对您这样安排并不太理解,我到那以后,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赵志远:那为什么?
李仲城:您想啊,这个所是咱县最大的营业所,银行三大门市业务它全办,再加上工商信贷,农业贷款,简直就是一个小的县支行了,常言说“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县支行有四五个业务部门,而营业所只有六七个人,除去每天必须有一个人跑支行以外,剩下的几个人,存款、放款,现金收支、转账结算,你哪样都得办,你不会哪样都不行,而且办这些业务都要按规定办,这些规定加起来能有好几百条。
赵志远:有那么多?
李仲城:您算算,现金管理、结算办法、工商信贷和农贷办法、储蓄办法、会计制度、出纳制度、财务制度…… 真是上边千条线,下边一根针。营业所的工作人员就在这样的客观环境下工作学习,等于逼着我们学习业务、练技术。经过这段时间的摔打,硬是让我对银行业务有了一个初步但是全面的了解,想起这些,我还真的要感谢您这个老行长的良苦用心呐。
赵志远:你这样看问题,我很高兴。
李仲城:我去营业所前,当时这个营业所还属于边区银行。您找我谈了一次话,我至今记得很清楚。您当时问我:“你这个营业所主任要上任去了,您的工作目标是什么?”我回答:“保证业务库现金一分不少,保证账务不错不乱,保证农贷不出呆账。”您当时说:“这几点当然很重要,但很不够,只能算是起码要求。你想想,我们党和边区政府成立边区银行是为什么?是为了发展生产,繁荣经济,为了使人民生活富裕起来,这才是我们边区银行干部不能忘记的崇高使命。所以,看你这个营业所主任当得好不好,不光是看你营业所内部管理工作,更要看你为你业务辖区做了哪些贡献,为辖区内的人民做了些什么。”您的这次谈话,我牢牢记在心中,受益不浅。
赵志远:好,你能记住这些,我非常高兴。好了,该动身了,你回来咱们再谈。
6 冀中平原——在进山的路上
远处太行山山色苍茫,大地连绵起伏,清澈的河水,弯曲的小路,一眼望去是漫山遍野的野花,路两边长满青绿色的小草。李仲城穿着一身灰色的土布制服,背着一个小背包,行走在小路上。身后传来阎股长的喊声。
阎股长:仲城,你停一停,停一停。
李仲城:闫股长你来干什么?
阎股长:赵行长让你马上回支行。
李仲城:我刚刚离开赵行长,什么事这么急?
阎股长:我也不清楚,赵行长只是说有急事,让我把你追回来。
7 县支行行长室
李仲城走进行长室
李仲城:您找我有急事?
赵志远:刚才接到冀中分行电话,要调干,要求还挺高,调干条件是:原则性强,能独立工作,熟悉银行业务,年轻,身体健康。
李仲城:这么高的条件,到哪去找?
赵志远:这次调干是随军南下,眼下人民解放军正在南方作战,每解放一地都要将当地旧银行接收过来,建立人民银行,电话上说要调几百人,这是总行给咱省分行的光荣任务,必须完成。
李仲城:没说调谁?
赵志远:说啦,点名调你。
李仲城:我是才提拔起来的新干部,入党才半年,任支行副行长才两个月,没有达到他们要求的条件。
赵志远:那人家指名要你,你说怎么办?
李仲城:上级指名调我,是对我的信任,不过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实事求是地说,要是征求我的意见,我不去,要是组织决定,我服从。
赵志远: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最好不去。因为从咱支行情况来看,也非常需要你,刚才在电话上我已经和冀中分行领导强调了这点。不过领导上的口气很坚决,所以你要做两手准备,一是我明天去冀中分行说明情况,争取把你留下,万一不成,你就得服从。你想,你是新提拔起来的干部,县委又通过了你的入党申请,你能不服从调动吗?
李仲城:我明白,如果非调不可,我会服从的。
赵志远:好吧,你马上回家,给你妈下点“毛毛雨”,万一非调不可,也让老人家有个思想准备。
李仲城:谢谢您的关心。
8 李仲城家
净洁的农家小院,枝叶繁茂的槐树,蓠芭墙上盛开着牵牛花。一棵木槿树婷婷玉立,大朵的粉红色的木槿花争相开放。黄狗在院中打盹,见李仲城进来,小黄狗立刻跑过去,在主人面前一跳老高。
李仲城:妈,我回来了。
李母年五十,身体硬朗,看到儿子回来了,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李 母: 老说工作忙,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有功夫回家?
李仲城:我是去太行镇检查工作回来,顺便看看您的。
李 母: 好哇,妈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母子俩走进屋内,李仲城放下手中物品。
李仲城:这是红糖、挂面还有茶叶。
李 母:你那点津贴,自己还不够呢,还买什么东西。
李仲城:我们实行薪金制了,我挣的虽不多,也够咱娘俩生活了,您以后就不要再种那两亩地了。
李 母:看你说的,庄稼人哪有不种地的,再说这么点地你二姨父和乡亲们捎带手也就种了。
李仲城:好好,听妈的。另外有件事我要告诉您,我要调工作了。
李 母:调哪去?
李仲城:调省里,不远。
旁白:他把“随军南下”咽了回去。
李 母:那可不行,妈不愿让你离我太远。
李仲城:那好办,我到哪您就跟我到哪,那不就行了吗。
李 母:不,不行,金窝银窝也比不上咱家老窝,再说,人过四十五,身埋半截土,妈都五十的年纪了,老了,那也不想去,妈夜里睡觉,半夜三更醒来一个人挺害怕的,就放上一个小鞭炮给自己壮胆。
李母说着说着不禁掉下眼泪。
李仲城:那上级非调不可怎么办?我要是不去,那就是逃兵,我怎么能当逃兵呢?再说,我又特别喜欢银行这工作,您说怎么办?
李 母:我找你们行长去。你看你同学洪老师,人家文化没你高,人家在村里教书,工作有了,家也照顾了,妈就希望你能和他一样。你看妈都老糊涂了,你回来这半天,净说些不高兴的话,你坐下,妈有件高兴的事给你商量商量。
李仲城:妈,什么高兴的事?
李 母:前几天你二姨来了,你猜她干什么来了?她是给你说媳妇来了。
李仲城:妈,你快告诉二姨,说我谢谢她。这事不用她操心,人民银行里好姑娘多的是,过些日子,我给你带回一个百里挑一的好闺女来。
李 母:你可不能那么说,你二姨说这个闺女长得可不一般,长得模样别说村里乡里,就是全县也难找第二个,来给她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你二姨说这姑娘小时还上过两年私塾,会背《三字经》和《百家姓》。
李仲城:这么说,也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李 母:你二姨说,村里风言风语,说她是被她爹捡回来的。当时她爹赶着车拉东西,路过的那个地方正赶上中国的军队和日本鬼子打仗,她的家人在混乱中被冲散了,她爹听到孩子的哭声,从死人堆里把她捡回来了。这话也不知真假。要是这样,也算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李仲城:妈,咱别为这事操心了。
李 母:这姑娘不但长得好。心眼儿也特别好。
李仲城:怎么个好法?
李 母:你知道咱这地方风俗,姑娘出嫁,娘家总要赔送一些嫁妆。姑娘说爹娘操劳了半辈子了,不能再给他们添负担,她说自己要把嫁妆挣出来。
李仲城:新鲜,一个小姑娘怎么个挣法。
李 母:她会纺线,别人四天纺一斤,她两天纺一斤。她给人家纺一斤线,挣半斤棉花,一个冬天下来能挣不少棉花,她再把这些棉花纺成线,织成布,让她爹拿到集上卖了,再换回她需要的东西,她就这么一个人。你二姨说,给她提亲的人可多了,不把这么个好姑娘娶到家,她不甘心。
李仲城:妈,我的老妈。你们姐俩为我操的心够多的了,儿子已经长大了,不管这个姑娘多么优秀,儿子不认识她,不了解她,怎么能娶她?这事就让儿子自己做主吧。
这天晚上,李仲城和母亲睡在一个炕上,这是三个月以来头一次回家睡觉。由于儿子在身旁,母亲睡得很安详。但李仲城却睡不着了,他回想赵行长讲的“这次调干是随军南下”的话,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情景:那是一九四七年十月,石家庄刚刚解放,他也刚参加工作。一天晚上,边区银行总行关行长把一封信交给他,让他连夜送到军管会,交给黄市长,信中是向市长要车拉钞票,他在行长警卫员陪伴下上路了。当时天上飞机不断扔下炸弹,一路上还不断遇到站岗的战士的盘问,三里长的一段路竟然走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把信送交黄市长。想到这,他想:这次南下的路上,也许还能和部队一起再经历一次战斗,如果是这样,也算是我一生中值得自豪的一件事了。可一翻身看到母亲熟睡时安详的面容,又想起母亲刚刚讲过的话:“妈夜里睡觉,半夜三更醒来,一个人挺害怕的,就放上一个小鞭炮给自己壮壮胆”。是啊,这小小的院落,前面是路后面是河,一个孤独老人守着几间空房子,真让人牵挂啊。他想着想着,心中矛盾起来。第二天早上,他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离开家回到了支行。
9 支行行长室
赵志远和李仲城在谈话。
赵志远:仲城,你对你妈的说服工作进行得怎样?
李仲城:正如您所担心的,她坚决不同意我调出,不过“毛毛雨”是下了。
赵志远:这可怎么办,我去了冀中分行,也没能说服他们,你看调令都到了。
赵志远把调李仲城工作的通知交到李仲城的手上。
李仲城:赵行长,您别为难,您对我的培养教育我会永记心中,终生难忘,我不会辜负您这个老红军的期望的。
赵志远: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最近我们县里发生了一件事。上级要调一名干部南下,这个干部听信了一些谣传,说刚解放的地区土匪多,风险大,拒绝调动,结果受到严重处分。
李仲城:赵行长,您已为我调动一事尽了心,上级也做了决定,这个问题咱不再讨论了。服从分行的调动,下级服从上级,这是一个干部应该遵守的最起码的组织原则,我会经得起考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