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没有接。
“做什么给我钱?”她将折子按在他手心,“我向你开口了?”
陆天明自知唐突,也因为这唐突窘迫得涨红了脸,“之前不是听你说想在西单盘个店面……”
她笑着把他摁回凳子上,“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呢。何况真要西单开店,这个可真不够填窟窿的。”
倒也不是说李娟在某些方面迟钝,恰恰是她很明白陆天明的意思,才要故意扮出浑然不觉的模样。她心知以他的脾性,有些话断无可能说得直白,便也免了她当面回绝的尴尬。她自认不会对一段关系作太多期待,这并不是说陆天明不好或者不值得期待,她想,问题总归出在自己身上。但经过前半生,她再不愿为了某个不确定的结果去“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的脸于是眼见得又红了一层。李娟到底不忍,又近前来哄他:“真有需要用的一天,我肯定第一个找你。现如今,我只先守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再说你从前每年都要给希望工程捐款,真给了我,那些没书念的孩子们怎么办?”——上回见面时,老邓两口子恨不能将陆天明身上的优点拿放大镜逐一讲给她听,她也就记下了。因了她的记得,陆天明终于释然一笑。
如此日子也就过得。只杨哲青在家翻来覆去越琢磨越不是味儿,三个儿子争当狗头军师,可惜也凑不成一个诸葛亮,季红每天回家给他们浇冷水,但臭点子依然按下葫芦浮起瓢,叫她好不烦恼,某日下班就往南城奔,准备给李娟打打预防针。
偏陆天明这些时日晚上总赖在李娟这里不走。李娟有时嘴里也嫌他缠,但到底是享受这种感觉的,人与人之间互相需要的感觉,虽然她分不太清究竟是哪方面的需要,但这并不重要,三个字——刚刚好。
季红敲门时,李娟正在厨房做打卤面,今天晚上生意好,都没来得及吃晚饭。陆天明去开门,季红站在门口愣了三秒,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嘴里各自含含糊糊了一句“你好”,才进屋坐下。
厨房里的人应声出来,倒是自自然然大大方方,一边叫陆天明自己去端面出来吃,一边向季红笑道:“要不要再凑合吃点?”
三个人桌前坐下,李娟见季红拿起了筷子,才说:“你们其实也见过,我就不多余介绍了。对了,贝贝还好吗?”
有些话总不便在第三个人面前讲,更兼之这第三个人与她讲的事还息息相关。季红扒面的间隙偷偷打量对面的两个人,各吃各的,再平常不过的家常画面。她一时有些恍惚,类似的画面既熟悉又陌生,上一次见到,仿佛已是十几年前了。
“你总不至于是来当说客的吧?”还是李娟先捅破了这层纸。
“妈!”她放下碗,“您可是最了解我的了!我是想说……”见李娟并没有避着陆天明的意思,只得一五一十将那边父子四人的事儿简单跟她交代一遍,“杨震这人浑起来……总之,您……”她不知道面前的两个人对未来有何种打算,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