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每年清明前后,我家老屋前的那棵椿树,在春风春雨的吹灌下,便会长出一茬茬的新芽来。那嫩嫩的椿芽,在暖暖的春风里舒腰展腿,在绵绵的春雨中娇鲜欲滴。晨曦中,红嫩的椿芽溢着微香,撩拨着人们的味蕾,在口水吱吱中,我们轻手轻脚地采下椿芽,当母亲微笑着接过椿芽的时候,那椿叶炒蛋的浓香似乎就在眼前的晨风中飘荡了。
椿树是一种高大的落叶乔木,在我国南方多省均有生长。椿树有香椿与臭椿之分,人们通常称香椿为椿,而称称臭椿为樗。
在我们老家,人们一般都有吃香椿的习惯,特别是椿叶炒鸡蛋,应是难得的美味。做法也非常筒单, 将洗净的椿芽在开水中稍煮,捞出切碎,和煎好的鸡蛋拌炒即可。椿芽营养丰富,并具有食疗作用,外感风寒、风湿痹痛、胃痛、痢疾等。
椿木因质地坚硬、纹理漂亮、色泽鲜艳、防蛀耐腐、不易芝形等优点,是制作家具、装修等方面的上好材料。
记忆最深刻的是小时候一年的清明,姑姑来我家上坟,母亲因苦于没什么好点的菜肴款待,匆忙中跑去摘来一大把香椿,炒了一大碗香椿鸡蛋。我们吃着薯丝做的饭,再夹上一点香椿炒蛋,便觉满嘴回香、食欲顿增,干枯的薯丝变得香甜柔滑,吞咽得咕咕有声。
可一年后,还未踏入不惑之年的父亲因一场大病突然离世,贫寒的家里连买一副棺木的钱也没有,无奈之下,族亲们便砍倒了屋前的那棵老椿,匆忙为父亲钉了一副棺木。母亲及姑姑抚棺哀哀而哭的的场景还依依在目。
来年的春天,那棵砍掉的老椿,又在树兜的周围长出一簇簇的椿芽来。姑姑又来上坟,我们吃着母亲做的香椿炒鸡蛋,却感觉不出以往的香甜。大家默默地吃着,把生活中一切酸苦与楚痛全都无声地咽到肚子里。
饭后,从姑姑与母亲的聊天中得知,离姑姑婆家不远的矿区上,生活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几百号工人及家属,他们中也有喜欢吃香椿的,有的人自己去摘,也有的花钱买,我暗暗地记在心里。第二天便采了小半背篓香椿到矿上去卖,破衣口袋里竟装着了几个小钱。我特意在小卖部里为母亲买了一包锡皮纸包的香烟,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把烟与零钱交给了母亲。
晚上,大队部放电影。母亲掏出我给她买的那包好烟,不住地给这位伯伯,那位爷爷敬烟。虽然我收获了大人们不少的赞誉,可我还是在那些伯伯、爷爷们离开后,责怪母亲不该把烟散给别人,因为我只想给母亲抽。可母亲笑着说,好东西就应和大家分享,那样抽着才香!
后来,随着母亲的去世,自己出门打工,香椿的味道也成了儿时美好的记忆。再后来,因堂叔旧房改建,私占了我家不少宅基地,连同那棵老椿的地方,都浇上了混泥土,成了寸草不生的硬梆梆的水泥地面,记录过我儿时岁月的那棵老椿,已长眠地下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