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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龙学长原创

厨师者，厨事之师也。厨者，顺心而做；食者，合心而用。

民国27年，日本狼子野心蓄谋已久，攻我华夏，发兵侵扰各地。青岛早已被日军占领，时常在路上跑着运兵车，老百姓远远望见上面插着迎风招展的红膏药旗，日本兵们戴盔持枪，神气十足好不威风，日侨耀武扬威地走着，稍有不顺心就找当地人的麻烦，有几个血勇之人与日本人争斗起来反而被抓入大牢，到最后没一个活着回来。当地老百姓一时间各个寒蝉若禁，为了好好活着只能是忍气吞声。

汇仙楼，乃是当地有名的酒楼，已经传了三代人，老板名叫杨文，别人都称呼他杨老板，此人满肚子生意经，天生一副做生意的料，甭管是穷苦力还是达官显贵，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哄的人心花怒放，这就是本事，可以算是汇仙楼里的活招牌。

但汇仙楼最出名的并不是菜肴，而是一个人。这人是个厨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平头，颧骨高耸，深目细鼻，虽是穿着一身浆洗褪色的衣服却看着极为精干。姓汤，名讳已不可考究，人称汤厨子。

有人说此人厨技了得，刀工出众，切丝可穿针引线，切片可透眼瞧见对面的东西，甭管你让他怎么个收拾法，准能把食材给您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浑身挑不出一丁点毛病来。

煎炒烹炸更是耍得得心应手，可不同的是，他做菜不能让任何人看着，自己就在一个屋里捣鼓着。有的食客也是疑惑不解，莫非他用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法或是祖传秘方不成？

这问题不光是中国人疑惑，就连日本人也对其颇感兴趣。

有个日本军官名叫松井次郎，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唇上一抹一字短须，虎目微睁，腰佩武士刀，身着军装煞是怖人。

此人号称是中国通，熟读《韩非子》。最爱看的便是虐杀俘虏，有次竟让手下人拿烧红的铁条直接穿进俘虏的肋骨里，顿时滋啦作响，一股子烤肉焦糊味弥漫四周，俘虏哀嚎不止，松井却是一脸陶醉地在空中用手比划着，好似在听演奏的音乐，而后又嗅了嗅那味道，笑眯眯地对手下厨师说道：“嗯……好香的气味呢，啊……今晚就准备烤肉吧，嘿嘿。”

身边的厨师看到松井那张皱巴巴的笑容已是不寒而栗。

俘虏们私底下给这人起了个“笑面虎”的称呼，一瞅见松井莫名奇妙地笑了，都会吓得一哆嗦，心里就蓦然想到这个魔鬼又要折磨人了。

一日，不知道是谁跟他提起过汤厨子这人，简直把这人说得神乎其神，说是厨神在世也不为过。

这可令松井提起了极高的兴趣，只因他本人便是一个资深的美食家，早在参军前便经常游走于日本本土各个知名的餐馆，自打入伍后很少有机会能品尝到极致的美食。

松井很想亲自去看看汤厨子做菜是什么样子，当即下达命令，派出个能人与汤厨子比试比试……

这松井如何派手下通告汇仙楼，又如何请汤厨子的，咱们暂且不提，只说比试那一天终于到了！

汤厨子要跟日本厨子斗厨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城的老百姓都期待着他能在斗厨中获胜，裁缝店的掌柜特地连夜赶制了一套新衣服，绣着“中华”二字赠给他；卖木材的商客交给木匠一块最适合当案板的木头，吩咐他做一个新的案板赠给汤厨子；真是应了一句话：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比赛

汤厨子走在前往会场的路上，看着老少爷们儿满怀期待的眼神，步伐愈发坚定起来，他知道这次他不能输！为了中国！为了老祖宗传下的手艺。

还没进门就听见 喇叭中蹩脚的中文。

“隆重欢迎诸位观赏中日厨师交流会的朋友们，我们大日本帝国是热爱和平的国家，是中国人民的最真诚朋友，让我们一起为实战大东亚共荣而前进吧！”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人听了耳朵都能起茧子。

有人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嘀咕道：“大东亚共荣？您瞧瞧他们在中国做了些什么好事？杀人放火，他个舅姥姥的，恨不能将这些不是人的东西生吞活剥了不可。”

有人听罢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呵斥道：“不要命了！还敢这样说，你可得小心点，不然呦，唉。”那人说完便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咱们话再说回来：

一众观众行至一会场门口，打里头见瞧见那里的玻璃吊灯炫彩非凡夺人双目，直晃得人眼疼。

有很多日本兵持枪带刺刀的，胆小的人见状想走，却被松井拉住，说是这段时间乱党肆虐，恐伤及诸位，为此特地带来亲兵保护大家，不要惊慌。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壮起胆子进了场。不得不说松井这家伙还真有一套，会场布置的很有特色，日方是典型的日式风格，插着红膏药旗，地上放的榻榻米，几碟浅盘……而中方那边是瓷碗瓷碟，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也悬挂着红膏药旗，有几位老少爷们儿脸都气紫了，可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周边都是带刀带枪的日本军人，谁要是动了手准能吃上枪子，直能强压怒火来到了观众席一一坐下，把信念托付给汤厨子，希望他能战胜日本人。

松井发了一通演讲，说中日关系源远流长，故而要相互学习，今天就是个好日子，特来派人比试厨艺。

首先是斗厨的日方代表登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枣核脸，黄脸皮，蓄着胡须，一双昏黄的三角眼，身穿一袭黑色和服，脚踩木屐，走起路来“嘎啦嘎啦”来回想。

老头先向松井次郎弯腰致敬，而后再向观众席和裁判鞠躬，声音抑扬顿挫，自我介绍道：“在下是小坂一淳，是亲王殿下的私人厨师，久闻中国厨师厨技高超，特来此地请教一二。”说罢，跪坐于蒲团上，面带微笑等候裁判发话。

中方代表也上场了，只见汤厨子身着红色马褂衫，黑裤白袜黑布鞋，亦是简单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最后说道：“那汤某献丑了，诸位瞧好吧！！”当下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把这个日本厨子给比下去，为老少爷们争口气！

片刻，从大堂之中走来两位身着日本传统服饰的武士，两人共持鼓锤，“咚！！”敲响一面鼓，裁判高喊：“比赛开始！！”

汤厨子手法利索地将老母鸡、鸡骨、鸡爪、鸽子、猪骨、猪瘦肉、瑶柱、火腿、海味、冰糖、白胡椒粒、桂圆肉、生姜切碎放入汤锅中炖煮，以熬高汤。有些肉类必须事先焯水，不然会有股血腥味，影响口感。

以拉切刀法切炖汤的肉类，刀身接触硬火腿又击在案板上的一瞬间，发出“咔咔”的声。随后又是一连串“咔咔咔咔”之声，节奏感十足。

底下观众有离得近的，瞧出这肉片真是薄如纸张挑起大拇指赞叹道：“今儿个咱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头一次见汤爷做菜，还得是他刀功精湛呐，妈的，让这倭国老头儿瞧瞧咱爷们儿的厉害！”

人群中有不少是厨界前辈，被日本人胁迫去观赛的，有一长胡子老人跟旁人说道：“看这刀法像是在做文思豆腐，但不知煲了一锅汤是有个用处呢？”

随着底下人赞叹不止，汤厨子愈发感到底气十足，手上的动作愈发快捷。

就在众人都被汤厨子的刀法吸引时，人群中有一个人却对身边人说道：“诶，我说兄弟，我看这老头儿刀功也是可以的。”

众人闻听此言，抬眼瞧见小坂不紧不慢地拿出几条硕大的蓝鱼，看这身段足足有三斤之重。书中代言：此鱼名为金枪鱼，为日本国常食之物，生食极鲜。

小坂眯着眼睛从众多形式不一的刀具中挑出一把切鱼刀，哼着日本小曲儿，按着鱼，用刀直接切开鱼腮，刀子极快老头儿动如闪电，刀尖顷刻间没入鱼身，而后干脆利落地将鱼头切掉，先手腕用力，一点一点按沿着鳍，鱼腹，鱼脊，鱼尾，鱼眼肉的次序把鱼肉切了个遍，而后挑出几块较大的鱼肉，以热水略烫以后，浸入冰水中急速冷却，又随即取出［快切］。

这其中也有些讲究，顺着肌肉纹理以及骨骼脉络来切，这样切出来的肉不会影响口感，厚薄都是一样的。

底下人见状大惊失色道：“好家伙啊！这不就是咱们前清凌迟的刑法嘛？咋被这日本人学去了？”

有人听罢卖弄道：“哼哼，说你笨你还不信呢，在唐朝时，小日本就学我中华的东西了，这只是班门弄斧而已，只不过那日本老头刀法确实高深。”

有些穿着马褂的前朝老学究拖着白花花的小辫子戴着大厚眼镜片子，见到小坂老头切鱼肉的手法，不禁捋须赞叹道：“奇哉！！真如庖丁解牛！”

小坂一边切肉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汤厨子那边。

汤厨子切完肉后，再开始切豆腐，横刀利索得将老皮切掉，又将其切成片，豆腐不易成型，切成片已是困难非常了。

底下有些厨界老前辈赞叹道：“果真是后生有位呐！看这架势要切丝了。”

还真让那人说对了，把豆腐片顺势用刀斜着一抹，让其“躺”着，呈阶梯状，再切成细丝。几分钟的光景，汤厨子已把一块极易碎的豆腐就切成了几千根豆腐丝，横切足足88刀，竖切188刀，而后找人将豆腐放在清澈的水中，豆腐一入水，透过水看去真是根根清晰、粗细均匀、细如发丝，用筷子挑挑，也是不黏不连不碎不断，这刀功不出三年五载苦练，根本切不出这样的样子来。

底下中国人一通的叫好，“好啊，让他们瞧瞧什么叫中国刀法！！”一时掌声雷动。

谁知小坂看罢竟是冷哼一声，说了句：“繁杂不细致，又有何用？”说罢，抓起一根胡萝卜用剔刀，转身面向观众，背过手去，两手上下翻飞不知雕刻什么东西，刷刷有声，胡萝卜碎落一地，不出片刻，将摊于面前，手掌张开，一朵菊花在手中绽放出来，日本观众欢呼不止，松井也得意地哈哈大笑。

汤厨子见小坂挑衅之举不言声色，默默地抓起木盆中的大鱼，这是托人刚从河里抓来的，个头大得出奇，起码有一斤之多，鱼眼瞪得溜圆，鱼嘴一张一合足见其新鲜。

汤厨子利索得一手扣住鱼鳃，放在案板上，力至刀中，只听得“咔嚓”鱼头就被剁掉了，搜肠刮肚暂不一一细说，重头戏要来了！

只见的：刀尖扎进鱼肉跟鱼皮之间，汤厨子屏气凝神一手按住鱼身，畅快得一刀而过，又细细地以刀尖轻挑某个部位，好赛蜻蜓点水，转而以手拉鱼骨，眨眼间鱼皮与鱼肉分离，而鱼骨亦是展露出，汤厨子又将鱼肉用菜刀一一切片……

二人紧张有序地忙活着全场观众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又一声“咚”，鼓锤敲击在鼓面上，宣告比赛时间结束。

“时间到！”裁判喊道，拍一拍手，命下人将两方做的菜端至评委席面前。

一边的侍从将一盘盘色彩艳丽、造型奇特的菜品端上桌来，一个一个摆放整齐上面用木牌写着中日两方厨师的姓名。

待众人凑近观瞧，只见是：

白萝卜丝、京葱丝等堆放成山，用白瓷方碟盛放着一堆生鱼片，里面还冒着森森白气。由胡萝卜雕刻的菊花摆在当中，甚至可以透过鱼肉清晰的看见盘底的花纹。又以各种蔬菜作为饰料，在白盘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淡雅。

一看到这菜就有了食欲。只是令中国观众不解的是盘子上还有些“白蘸酱”，这其实不是蘸酱，而是萝卜泥，绿色的是芥末，有给肠胃消毒之功效。

小坂恭恭敬敬地向观众介绍道：“鄙人做的，用味道极其鲜美的金枪鱼以及本地的鲈鱼，按部位依次切片，浇上我的秘制料汁。配上新鲜的黄瓜花、生姜片、细萝卜丝、酸橘、番芫荽、紫苏叶、薄荷叶、海草、菊花等伴碟，欢迎大家品尝。

他拍一拍手，令侍从端上几杯乌龙茶，有人问了：“为何要喝茶？”

此乃日本人吃刺身传统，乌龙茶的茶香余韵短，吃刺身喝乌龙茶不会影响到鱼本身的味道。

待众观众皆欣赏完毕，才纷纷下箸试吃，夹起鱼片竟能透析光线，鱼肉经光线折射泛出七彩缤纷而带油润光泽，真可谓是“红肌白理，轻可吹起，薄如蝉翼，两两相比”。

日本观众也是轻车熟路地蘸着酱料，大快朵颐一番。身穿和服的松井吃了几片后拍手称奇道：“真不愧是小坂大师，味道真是美味非常呐！比我在日本餐馆吃的刺身味道真是天壤之别，哈哈哈。”

按照规矩斗厨双方可以互吃菜品，汤厨子夹了小坂所做那盘刺身中的一块红色肉块，入口时舌尖接触肉块顿感冰凉，又咀嚼几下心里已然知晓，原来那白气是盘中的冰。肉质竟是极嫩无比。

他又夹起一片很薄的肉片尝了起来，此肉色偏白，吃起来味道清淡，肉质柔软。柠檬片的汁水正能冲淡鱼腥味，并没有完全掩盖住鱼鲜味，连汤厨子也不禁连连赞叹，这刀工不在我之下！

又在小坂的建议下，吃一口萝卜丝，唇齿清爽，清除了口中不少余味。汤厨子道了声谢字，退下了。

待众人品尝完小坂的菜品回席落座，汤厨子的菜呈现在大家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汤厨子的菜竟然也是一盘鱼生片，盘中鱼片真是雪白莹润、灿若散雪，用料酒葱姜蒜等做的蘸汁调制齐全。白色的豆腐丝掺杂其中。

下人打开盖子时，汤厨子随即用勺子盛趣之前炖煮的高汤，一开锅鲜美之味已是弥漫开来，而后找准生鱼片，朝其泼洒滚烫的高汤，鱼片此时在高温下焕发出另一种颜色，鱼片与豆腐一同没入汤中，霎时间滋味浓郁万千。

他又从酒杯里倒了一瓷碗的酒，酒香味已是散开，轻轻倒入盘中些许。连周围离得很近的日本兵也不禁猛地吸鼻子，一脸陶醉。

松井把雪白的鱼生片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嫩滑、清甜、爽口，其中又透出一股股浓烈的汤味，真是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吃了一口泡在汤汁的豆腐丝，黄豆的香味并没有被高汤的鲜味完全遮盖住，而是更能激发出菜品的极致鲜味来，与汤汁味道融为一体。

小坂并没有尝鱼片，而是夹了豆腐丝放进嘴中，唇动齿启吃了几口，不由暗暗吃惊:这个中国厨师刀功果然了得！他用舌头就能知道这豆腐丝有多细，“如虎添翼”这一词，说的正是如此！

众人顷刻间将盘中的菜品吃得一干二净，这是对厨师最大的尊重。

汤厨子在一旁对小坂言语道：“鄙人做的菜，并不同您做的生鱼片，我国人常食热食，极少吃冷食，肠胃适于热食不适于冷食，且此时正值冬季，天寒地冻阴气盛而阳衰，故用众多食材熬汤两个时辰以热生鱼片，也是鄙人自创之菜。”

小坂一改之前高傲的姿态，捋捋胡须说道：“中国刀功果然了得，在下佩服。这道菜原来还有这等含义，老朽受教了。”

松井听到汤厨子所说熬汤用两个时辰，突然起身径直走向汤厨子小坂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对汤厨子说：“汤阁下，请容鄙人试一试。”

说罢，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又命手下到街边买了一碗什么都没放的杂菜汤，而后将那包写着日本字的粉末取出一些轻轻洒在汤中，用勺子搅拌。

又请汤厨子品尝，汤厨子尝后大惊失色，这究竟是何物？竟然让平淡无奇的杂菜汤变得如此鲜美。 

松井呵呵一笑解释道：“我日本帝国大学教授于明治四十一年（1908年）发明的味之素（后人称之为味精），无论是何菜，只需放入适量，都能滋味鲜美，何须用众多珍贵之物，烹制过程繁杂费时又费力呢？”说完最后一句，松井意味深长地看了汤厨子一眼。

汤厨子正色道：“厨师做菜需用心而做，阁下的做法算得上是欺骗食客了吧？菜品是厨师的心血，不应将最好的作品呈现给食客吗？”

听这义正辞严的话，松井猛一皱眉，直直盯着汤厨子半晌，俩人互相对视着，而后松井冷冷一笑说道：“此言差矣！这是我国科技发达之象征。我国明治天皇英明神武，恒古八荒。倾举国之力力求改革强国，版籍奉还，废藩置县，四民平等，万民敬仰。改学制民俗国制，引西方技术，重工轻功，强军兴国，布国威于四方。此乃我国运之兴盛！我大日本帝国是代表整个东亚文化的现代方向与丰碑！支那虽是历史悠久，如街边熬煮上百年的老汤，味道都过时了，还是执迷不悟守着老方，腐朽迂腐至极，不知再过几百年后这锅汤不知还完不完好呢？”

汤厨子一边擦拭菜刀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国虽是国力衰弱，但国魂、底蕴仍在。不像有些蕞尔小邦，先是跟我中华古国照猫画虎学了些皮毛东西，而后又跟西洋人学了些声光电化学物理，弄了些汽车洋房西装皮鞋，变得不中不西不土不洋，虽是穿戴文明整齐，殊不知现如今干了些事情，能否配得上文明二字？自己还没消化好，反倒添了些好为人师，晃着拳头四处耀武扬威的毛病真得改一改了。”

松井听完这句话，才知道汤厨子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映射的是现在如日中天的大日本帝国吗？

松井脸色愠怒，有心要杀了此人，可不能在众观众以及记者面前丢了帝国军人的身份，松井沉默了一会阴狠狠地看着汤厨子说：

“汤先生说的或许有几番道理，中国有句古语：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国此时武力昌盛，兵精将广，如此一路势如破竹，汤先生厨技精湛却委身于青岛，何不来我国为天皇陛下表演厨技呢？到时候荣华富贵不是应有尽有吗？”

汤厨子哼哼一笑不再言语，默默收起刀具，头也不回地拨开人群离开比赛现场。

这场斗厨谁输谁赢，咱们谁也不知道。有的说是日本人赢了，有的人说中国人赢了。有的人说比赛那天晚上听起杨老板与汤厨子发生争吵，砸了很多东西。

单说那次中日对决后，时不时就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日本人来汇仙楼吃饭，就想尝尝汤厨子在斗厨大赛中那手儿绝活菜。

人们本以为以汤厨子的气节绝不会服务于日本人，没曾想他开始卖弄全身的厨艺只为讨日本人的欢心，特地学了日语，说是能够更好地服务日本人，而杨老板也是换了身穿着，将汇仙酒楼整合成日式风格，亲切地为日本人介绍起酒楼的招牌菜，甚至将一些中国传统菜更换成日本菜。汇仙楼的种种举动在当地引起哗然大波，当地报纸直白地登出两者姓名以及做法，以至于当地人路过汇仙酒楼都要吐口水无不鄙夷老板与汤厨子的为人。

杨老板听到外界的风言风语只当从来没听过，一昧地吩咐汤厨子必须好生伺候来吃饭的日本人。

随着攻占的城池渐多，日本人更是猖狂无比，随意虐杀抗日志士，一次又一次围剿成功，松井仕途一路上升，他也得意于手下人的奉承，时不时在汇仙楼吃酒宴，杨老板定会亲自笑呵呵地将几位“大爷”迎进去，让他们痛痛快快吃饭，也从来不让他们花钱，那些日本军官会欣慰地说：“吆西！大大的良民的干活。”

也正因如此，杨老板和汤厨子上了民间刺杀组织的暗杀名单，侠盗苟富贵吩咐手下不惜任何代价全力刺杀汤厨子，称其为“数典忘祖，勾结日寇。”可暗杀了几次始终是失败，汤厨子和杨老板特地求告松井派人保护他们，松井欣然应允。

1940年的一个冬天，细雪零零散散地飘落于四周，街上黑漆漆一片近乎看不出生机，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从远到近传来，不时传来叽里呱啦的日语。

杨老板听到外面有响动，就知道那帮日本人又要来了，果然不出多时日本人骑着摩托车来到汇仙楼，一路上哼着歌曲，显然又歼灭了一帮抵抗者。

杨老板急忙开门迎接，与松井寒暄几句让进屋内，吩咐赶紧准备热菜热酒，这一天正好是松井的生日，与众军官喝了不少酒，松井借着酒劲儿趾高气昂地命令汤厨子在众多日本军官面前表演他的绝技，汤厨子着一身那日斗厨穿的红色马褂，施展刀法，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趁着日本人喝的酒酣耳热之时，汤厨子偷偷在杨老板的耳边言语几句，杨老板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跟门口守卫说要回趟家，趁着夜色离开了汇仙楼……

后话

“  后来呢？爷爷。”我问道。

“后来啊……第二天有人发现汇仙楼里的人全死了，一个个倒在地上，面目狰狞，汤厨子也在其中。此次事件震惊日本国内，派出专门的调查组调查，但也没调查出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到了1967年，一场运动席卷一切，杨老板被众人揪了出来时不时当众批斗，幸而在一个老革命干部的透露下，杨老板的真实身份得以证实，众人才知自己冤枉了杨老板，也冤枉了那个汤厨子。

汤厨子与杨老板在年轻时就已经加入抗日组织，杨老板以自己祖业酒楼为抗日根据地，四处联络抗日志士以打击日寇，直至松井来青岛率兵驻扎，抓捕众多仁人志士。

杨老板正苦于如何解救他们时，汤厨子提了个建议，就是与日本人比试厨艺，到那时再进一步接近松井。

故而派人散了口风，不出几日的功夫松井果然得知有汤厨子这么一个人。

可松井始终不相信自己，汤厨子不惜舍下自己的脸皮和气节，委身与日本人为伍，直至套出被关押兄弟的去向。

那一天，松井来汇仙楼过生日，定然会放松警惕，汤厨子好像知道自己不会活着离开，把毕生所创的菜品写于纸上制成菜谱送给杨老板，说道：“我华夏遭此劫难，吾辈当以救国为己任。汤某空生四十岁，仅有数道得意菜品乃以此为菜谱，交与兄长，可以遗后，我亦死而无憾。”

那个老干部就是当年被救的抗日志士，汤厨子与杨老板当年在日寇手中救下了他，而后来老干部救了杨老板。

两个老人碰到一起回忆起经历过的苦难抱头痛哭……

在那个动荡年代，许多仁人志士为了国家命运而舍弃生命，他们是勇士，也是国家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