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风闷闷不乐地回到家。爹和娘正为中午饭忙着向桌子上摆放着碗筷。
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饭,招呼女儿说:"风儿,快过来坐下趁热吃吧,嫩韭菜拌炒鸡蛋馅儿饺子!"
"不吃。"楚大风眉眼不抬地说。
"风儿,这可是妳一向最喜欢吃的呀?"母亲十分不解地望着她说。
″喜欢…也不吃。"楚大风无精打釆地回答。说着一个劲儿地往自己住的一间小屋走。
"风儿,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你从小都身体棒棒的…连头痛发热儿都极少有的呀?"母亲关心地追着她问长问短。
楚大风正要伸手推小屋门,见母亲追着她问这问那,就耍起小性子,说:"妈,人家好着呢…您该吃吃该喝喝…就别多管恁些了行不行!"
刚端碗儿要吃饭的顾顺章,一看女儿这表情,就忙把饭碗放下,也纳闷地随口说道:她娘,咱风儿在大会上唱的跳的,可好听可好看啦…当时还活蹦乱跳满脸喜气的…是谁欺负你了,你给爹说说…我去收拾他!"
楚大风酱酱小鼻子,紫着脸子,回道:"你就见天虑量着谁会欺负你…你是彩霞村的大队书记,是天王老子地王爷,谁会敢在您头上动土欺负您呢?…再说人家喜不喜气,唱跳得好不好关您大书记啥事儿呀?"
"哟!她娘你听听你看看,咱闺女风儿翅膀硬了,有出息了…敢顶她老爹的嘴儿啦…还句句儿长刺儿带钩挖苦俺哩…哈哈,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楚顺章寻思着说。
楚大风接问道:"有啥意思?"
楚顺章自嘲道:“养闺女是个金金宝儿,捧在手里怕碎了放在嘴里怕化了…打不得又骂不得呀!"
楚大风顿着脚噘着嘴说:"那让您打呀骂呀!"
母亲小婉忙上前劝解道:"风儿,咋对你爹说话呢?你爹对妳哪点儿做错了…你就明说,让你爹改了就是啦!再怎么着…他也是你的生身父亲,做晚辈儿的也不能一个劲儿地耍脾气使性子说狠话呀!"
楚大风吱咩一声,就哭开了,嘤嘤啼啼,声音一嗝一嗝的,甚是憋屈。
母亲小婉悄悄地取了盆架上的洗脸巾给楚大风擦泪,连劝"风儿不哭不哭!"又扭转头,对楚顺章说:"她爹,我看呢…八成儿是你哪点儿做了对不住咱闺女的事儿…你知道,咱闺女从出生到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么伤心地哭过鼻子的…!"
楚顺章翻了一下眼,正色道:"没有啊?我成天忙里忙外慌得马不停蹄的…一直都在外大搞农业和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就没着家的时候…连与咱闺女说句话儿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又怎会得罪她惹她生气呢?"
楚大风歪着头揉着红红的眼圈儿,不依不饶地说:"真没有?还抵赖!…联欢大会上,人家好心好意地蹦啊跳啊唱啊施展自己的才艺…几百名师生还有几千名社员群众都仰着脸瞪大眼看我表演…都欢声雷动夸说人家演得好唱得出色,可他连眼都不睁还仰搭而怔在大庭广众之下呼呼睡大觉…他眼里还有他这个亲闺女么?他的所做所为是一个当爹的该做的么…呕呕…呕。"
楚顺章伸掌拍了一下自己光光的脑袋,红着脸,陪笑道:"嗬嗬!俺闺女是因为这点儿事生老爹的气呀?风儿呀…妳可知道爹我带人今儿去孤石滩修水库哩,明儿又跑到石漫滩建泄洪大坝哩…紫云山一带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让老爹都跑遍了…妳爹我也特么劳累呀!"
楚大风嘟着小嘴儿说:"劳累啦还不想门儿歇歇,难道妳还想当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还想当铁人王进喜?"楚大风在学校学习过程中,时常听到范老师不断说起这两个英雄人物的英雄事迹,此时在老爹面前就顺口打比方说了出来。
"嗨!这闺女,妳别拿那些名人英雄,国家先进人物跟老爹比么…老爹是个小鬼蹦蹦儿是无名小卒…连人家的屎也吃不来…咱只有拚了老命儿在人家身后认真学习的份儿…小车不倒只管推,拉革命的车不松套,一直拉到共产主义哩嘿嘿嘿!"楚顺楚自谦又自嘲地说着,又冇事儿拉叉地笑了笑。
楚大风呵嚏一下,也憋不住笑,说:"那你拉革命的车不松套…还有时间在大会主席台上呼呼睡大觉?"
"闺女…是驴是骡儿也有喘气歇蹄儿时,那不是老爹我太困乏了么!都说养闺女是父亲的暖心小棉沃…可风儿你咋不替你老爹想想,体量体量…可怜可怜你老爹的难处呢?"楚顺章说着,不觉这问题绕来绕去啥时侯不由得又绕了回来。
楚大风眼一楞怔,小大人儿似地说:"哪个不体量你谁不可怜你啦?…您想歇一歇还不容易么?"
"怎么歇?从年头干到年尾…忙恁很!"
"退下来呀?"
"咋退?"
"发展党员,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呀!"
楚顺章摇摇头,说:"彩霞村扒扒捡捡,犁过来耙过去…我看啦,横里竖哩就冇那合适的人选!"
楚大风眨眨眼,说:"那就放权呀!"
"嗨!俺风儿真是个木呆呆的傻闺女,张口闭口尽出憨话。你想过没有?共产党毛主席领导劳苦大众历经艰难困苦奋斗几十载…多少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建立了新中国,才把旧政权夺到人民手中…打江山不易,守江山也难呀!妳以为着放权是好放的?那是政治立场问题…放不好,那就意味着要让劳动人民重返受压迫受剥削的老路…贫下中农仍会吃二遍苦受二茬儿罪…再想翻身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懂么傻妮子!"
楚大风伸伸小尖舌,揉了一下眼角,仄了头又问:"那您要干到多晚儿才…?"
楚顺章语重心长地说:"风儿吾孩哟,你只管念你的书学你的习好啦!…这世上有好多要紧事还不是妳能管得了的,说了你现在这么小也不会懂…哦,对了,风儿,有个事儿,我要当着你妈妈的面儿…得给妳好好说说!"
楚大风摇着头上的羊角辩,机灵灵地问:"爹,啥事儿?您说!"
楚顺章低咳两下,郑重地说:"风儿呀,你演唱的很好…象催眠曲儿,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是特困乏了一点不假…可散会后,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听到那长牙瘦寡妇老河妮在与人风言风语…好象在说你的什么坏话哩…风儿,以后慢慢大了…男女有别农村人特忌讳这个…别再与那些泼浪小子一滚一派儿拉拉扯扯撕捶溜打啦…好么?"
"哼!又是那老寡妇吴河妮在昧着良心嚼舌头…我们挽着胳膊那是紧密团结一心向着红太阳…那是表演懂不懂呀?唉,气死我啦!看我得空儿不整饬她才怪哩!"楚大风顿足怒目道。
一旁静立的小婉忙招呼道:"您父女俩别扯得太远了就冇解救儿啦…水饺都快放凉了,都赶紧过来坐下一起吃个囫囵团圆饭吧!"
<未完…待续>
11月23上午雨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