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心与楚大风情趣相投,相处融洽,几乎每天都要在一块玩一会儿,一朝不见,象丟了魂儿似的,心里空荡荡的抓挠,爬墙上高想尽千法儿也要凑到一起去,见了面说说笑笑,走行不离,若不是衣着上有新旧及男女式样上的特大差别,在外人眼里很有可能就会把他们误认为是谁家养育的一母同胞的凤龙胎呢!
秦小心由楚大风源源不断的食物供应着,肚里也不再象以前那么忍饥挨饿了,精神上就欢娱了许多,身边又常有村支书的小千金楚大风仗义地罩着,无形中那些顽劣村童以及时刻都想找秦小心差错儿的浪荡子们也都马往后逮逮,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弱肉强食,久而令它们也打消了再欺侮秦小心的坏念头。秦小心没了人身攻击后也一改往日的怵怵悄悄与少言寡语,吃饱了肚子劲头足了,说起话来也不再吞吞吐吐没有底气。在楚大风面前常常活蹦乱跳,一点儿也不显得拘束,总是很自然地手一扬,爽爽快快喊叫:大风,我们到翠花溪里摸虾捉蟹去…我们到果子沟摘野葡萄釆山楂去…楚大风都笑嘻嘻的答应着,风风火火地摇着羊角辫子随他一起疯跑着漫无目地在村寨的各个角落里玩耍,只要秦小心不偷桃不窃李不做太冒险的攀岩爬高的动作,她都一一应允,也图个自己开心欢乐!
楚大风在秦小心面前从不表现自已家境多么优越,也从不把送给秦小心的馒头当成一种施设。相反,她还以她小小年纪而独特的个性处处维护着秦小心的尊严。有一回,她刚把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向秦小心,秦小心正要伸手接时,却被秦小心家的邻居丁寡妇看见了,那丁寡妇瞪着阴隼似的眼神张着冇牙的核桃皮皱纹嘴哈哈笑着说:哟嗨!这真是新旧社会两重天吔…旧社会地主老财家的少爷们吃腻了细粉白面儿,老拿大白蒸馍偷偷与穷人家的孩子换黑蛆蛆的窝窝头儿吃得喷香…这新社会呀毛主席领导咱普天下穷苦大众翻身得解放,劳动人民呀有吃有喝啦,可恶霸地主的后代子孙就冇吃冇喝儿拉起了饥荒…!丁寡妇不好听的话语传入秦小心的耳中,秦小心正伸出接馍的手立马缩了回去,一张小脸霎的涨得通红,一声不吭,低耷了头,转身就跑走了。
秦大风一看这好好的又极正常的一出戏竟被用心不良的丁寡妇给硬生生地搅怼黄了,便气不打一处使,怒目圆瞪,顿着脚就对着那丁寡妇厉声说道:好一个老掉牙的丁荷妮!按村里的辈份儿,我本该喊妳一声丁大娘的,可妳知不知道妳说出的话儿有多损又多伤人心?妳在左舍右舍之间经常翻个瞎话儿捣么妖气拆散个别人家的婚姻…妳惹恼了多少人不说,那些大人们的破事儿俺小小孩儿家都冇那闲心管…可今儿个妳竟为老不尊,张口就刷刮起俺这六七岁的小屁孩儿来了…妳是不是生活过得太优越了?妳不参加生产队劳动还天天装病…光说长道短嚼妳的长舌头是不是吃饱撑的?你信不信俺回去只要对俺爹说一声儿你那优厚的五保户待遇就会眨眼化成西北风儿?那丁寡妇一听大队书记家的小妮子给自已的一顿猛怼斥,一张蔴缩一样的脸庞刹那晴天变多云,阴沉沉的没了表情,冇事拉叉地伸伸舌头,赶忙抹下酱紫色的裹头巾捂着那张刮骨脸儿,干咳两声,转身儿弓着背夹剪着屁股灰溜溜地钻进自家屋里去了。秦大风看着无良的丁寡妇那狼狈样儿,就爽朗地笑了。
秦小心深感楚大风的仗义执言,解气又解恨,为回敬楚大风,又一次与楚大风碰头时,秦小心低声地对她说,大风,我今天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那里的果子呀又好吃又好看,保证是妳从来没吃过也从来没见过!
楚大风一惊,眼放亮光,忙问:"哪儿呀?啥呀?快给人家说说,真是急死人啦!"
秦小心嘻嘻地笑道,妳去去就知道啦不是?
"不去!"楚大风卡着臂跺着脚顿着脸儿说。
"大风…我也说不好,听村里的大人们说,东山坡上有个桑杈园,桑杈树上的黑椹儿有熟的了…甜得要命…可好吃啦!…妳去不去?"秦小心抓挠着乱蓬蓬的头发说道。
楚大风心里一喜,惊道:"桑椹?桑杈园?快带我去看看!"扯着秦小心的手就往向西的方向拽。
秦小心甩着手,嗔道:看把妳急得…那桑杈园是在村子的东边呢…!
楚大风忙又折向东,笑嘻嘻地随秦小心向村东头跑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树林子边,楚大风先止住了步,凝神看着那一排排一丛丛措落有致的树木,却不肯再往前走了。秦小心催她道:进去呀!楚大风犹豫着说:让人家看园子的大人们逮住了…不会骂咱们么?
"嗨!这又不是果园。这是桑杈园,是村里劳力们培养木杈的地方…大风,我问妳,桑木杈妳知道不?"
"嗬!妳把人家看成谁啦?凡生长在农村的小孩有哪个不晓得…不就是有三个尖齿儿连着一个粗长把儿,黄白色光溜溜的,麦天大人们挑麦装车打场翻麦秸杆儿用的那个?"
"不光是仨齿儿…还有四个齿的…这得根(据)管园子的老师儿们啥想法而修剪定枝儿啦…可以说叫它啥样就有啥样子的!"
"真的?"楚大风好奇的问。
秦小心点点头,拉了拉楚大风的手,低声说"咱进里边,妳一看就知道啦!"
楚大风将信将疑地随着秦小心的拉扯,跳入园子,一看,嗬!还真是依照秦小心说的那样,那些桑树自出地面就溜根儿剧了,只让发出丛生的箭子芽儿,长到高过人头有丈许,都又似一个模子脱出来一样,变得五股六杈了,有的已被草绳扎绾着,己近似三股叉的半成品造型,当然也有梱绑成四股的,但不多见…楚大风正寻思着园艺师傳的巧手造化,却不想秦小心己捧了十几颗乌油油的桑椹递到了她的面前:"给!妳先尝尝…品品味道怎么样?"
楚大风又是一楞,喜道:"哇!这么多呀。…妳…是怎么釆摘到的…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不由分说捡了一颗特别大的紫黑色桑椹,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含了,鼓着唇,也不动,也不嚼,闭上眼…一会儿后,悠悠地啊了一声,吐气如兰地感叹:"化啦!化了一股水呀…滑下肚里的!好甜好美的鲜果哟!"
秦小心望着她陶醉的样子,也迷缝着眼笑着回道:"妳若喜吃就把我手里的全吃了吧!桑椹是不多见的。再说这桑杈园是以隆养木杈为主的,树头长丈把高都早早掐砍断了,只让发枝生杈.…长果是代点儿…不到剪技打杈的时候,看园的人也不来管它们。"
楚大风把下余的十来颗桑椹窝在手心,一仰脖一下子倾入口中,慢慢地细品着桑椹特有的青甜味儿,脚下踩趟着齐腰深的野草,便信了秦小心说的全是实话,也不搭腔儿,只顾仰着脸儿往茂盛的枝叶间望,忽然寻到了几粒黄豆粒大的桑椹,伸指尖指着一处树枝儿而惊乍乍地叫:"小心!我可找到了…这上面有几个。"
秦小心随她手指的方向看了,撇撇嘴说:"这是刚结的,还是青白色…不能吃的,瓷实得跟小石子一样,生涩得很,哏牙还发酸!″
楚大风吐吐小尖舌,委屈地说:"那怎么能找得到熟果子呀!"
"别急么…慢慢来,最起码见到变成红色的才能采摘,但还不够好,仍有酸味…吃多了会流鼻血的。若见到刚才我让妳尝的那种,个儿大,泛紫黑,挂在枝丫间想掉又不掉的样子,那就是熟透了,发膨发虚,含汁水又多…吃起来才蜜甜!"秦小心对她说。
楚大风卟咂着小嘴,仍仰着脸东探西寻地张望,意味深长地撂一句:"人家还想吃哩!俺咋连个泛红颜色的也找不到呢!"
秦小心忽象小兽一样蹿跳到另一畦里尖声喊:"大风大风…快过来,这一回呀准让妳吃过瘾的!"
<未完…待续>
11月13日上午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