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之变
文|清河
女儿要写一篇《科技改变生活》的作文。看着她绞尽脑汁,好半天憋不出来的样子,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
时间追溯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离开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子,考入到了乡中学上初中。相对于村里的闭塞,热闹的乡镇让我“大开眼界”:售卖各种各样玩意儿的摊位、小商贩脱口秀般的叫卖声,都让我觉得新奇。那时候,不知是出于好玩还是恶作剧,最喜欢和几个同学去玩乡政府传达室的那部电话。趁着大爷不在或不注意,我们就飞快地跑过去拿起听筒,摇动转柄,当听到里面传来“喂”的声音时,却又不知所措,赶紧挂上电话,飞也似地逃走。但内心中,却又对这玩意儿充满着好奇之心。
后来,我和一个班里总有《少年文艺》《语文报》这样课外读物的同学熟识了,他的父亲就在乡邮局工作,有一次,他带着我到他父亲的工作间玩,让我见识了每次摇动电话发出声音的幕后故事。原来,那个时候的电话,需要通过邮局的机柜,由众多的工作人员接力传递。乡政府传达室的摇柄电话,接通的是本地的邮局工作人员,他会询问要哪里,然后再把接线插入到一排柜子中相应的位置,然后再一层一层问询和接线,最终接到想要通话的另一部电话机上。即便线路畅通,工作人员之间沟通顺畅,接通一个长途电话怎么也得需要数分钟。看着一排排全是插孔的机柜,工作人员不断询问“接哪里”,不断插拔连线,我觉得打电话好神奇、好复杂。那时候,电话这玩意儿绝对是普通老百姓的阳春白雪,也只有政府部门,大型企业才有可能安装电话。 在同学父亲的工作间,我还了解了电报的工作原理:邮局中有一个专门的编码手册,工作人员按照手册把发报内容编码成四个一组的一串数字代码,然后“滴答滴答”地将这些代码发送给收报人所隶属的邮局,那儿的工作人员再翻译还原出电报内容,用专用的电报纸打印出来,装在信封里,再由邮递员骑着专用自行车像送信一样投递到收报人手里。电报是按字数收费,且价格不菲,必须要惜字如金,一般人若非紧急情况也不会使用电报。发报虽快,但交到收报人手里也快不到哪里去,只是相当于寄信少掉了两地之间的运输过程。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一个老人病入膏肓,想临终前见到在远方打工的儿子,于是托人给儿子发电报:“父病危速归”。儿子接到电报,一番辗转,回到家可能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等不及的老父亲可能已经都入土为安了。
那时候的我,生活交际的圈子也基本局限于本乡镇,书信基本上都用不着,更别说用电话、电报了。但邮局的见闻,让我对那时候的通讯方式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后来,我到了千里之外的南京上学。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亲朋好友,思念牵挂在所难免。这时候,写信变成了和家人、朋友、同学沟通的最主要方式。字里行间,分享的经历和感悟,传递的是思念和友情。在紧张学习训练之余,阅读来信,可以缓解疲劳;在闲暇之时,展开稿纸写信,也是梳理经历、整理心绪的过程。那个阶段,通信员发放信件的时候,每个收到信的同学无不喜笑颜开。当时,社会上还流行一种朋友——笔友(pen pal),以书信为载体,用文字的载体和陌生的朋友分享经历,畅叙人生,也是一种十分特别的体验。现在想来,通信的交流方式无疑是缓慢的,一来一往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然而正是这种缓慢,让心绪积淀,让情感发酵,更让人觉得回味无穷。对着文字反复品味,放飞想象的翅膀去构思来信人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去揣度其内心世界,无论是否准确,也是蛮惬意的事情。即便两个人有了点矛盾和不快,一来一往的沟通,十天半月的间隔,那一点点的不快也早已如过眼云烟般消失殆尽了。
也是在大学期间,仿佛一夜间,校园里就竖立起来好多部磁卡电话亭,原来那种摇号的电话销声匿迹了,只需要拨号,就可接通想要通话的那部电话,几秒之内,两个异地的人就可以通上话。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变化无异是通信史上的一次伟大变革,都是因为我国研制成功了自动程控交换机。通话倒是方便,打电话不便宜,市话几毛钱一分钟,长途一块多一分钟,这对于每月只有四五十块零花钱的我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奢侈。那时候,家庭安装一部程控电话的装机费大约为1500-2000元,对于平均工资收入只是三四百的年代,能装电话的家庭堪称土豪。当然,那时候也存在免费的系统内网电话,我们班一个小姑娘就经常在队部和分配到异地的学长男友煲电话粥,屡次刷新通话时长纪录。甚至出现上级传达通知需要通过通信站接线员插话让他们挂断的情况。
世纪之交,通讯技术开始进入多元化、高速发展的快车道,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变得更加的方便快捷。 在我大学毕业之际,移动手持电话也不再叫做高高在上的“大哥大”,也不再是成功商人的门面,相对于固定电话的“座机”,有了一个更为亲民接地气的名字“手机”,工薪阶层勒勒裤腰带省一省也可以买得起了。当然,这期间还存在了一个短暂的过渡工具——传呼机,也叫BP机。BP机有数字和汉显两种,但最初机子价格和服务费不可同日而语,更多的人只舍得用数字机。数字机只可以接收到数字,一般是电话号码,然后持机人找到公用电话亭回电话过去。即便只是数字,也阻挡不了多情浪漫的年轻人传递爱语,比如“1314520”“3344520”之类的数字就常被小伙子们用来给钟爱的小姑娘示爱,表达他们“一生一世我爱你”“生生世世我爱你”的铮铮誓言。很快,汉显机价格和服务费下调,把数字机挤出了历史舞台,让讯息的传递更加多样和准确。随即,可以像手机一样移动通话的省内通信工具,但比手机便宜得多的小灵通出现了。于是,把大屏幕汉显BP机和小灵通挂在腰间,成了那时候好些人的标配。小灵通、手机的短信息功能,慢慢挤占了BP机的生存空间,在经历一番大幅度的服务费包年优惠,多包多送的活动之后,BP机的服务台也悄然关张,让数万用户把汉显BP机变成了电子表。有此经历,我现在依然对充卡消费、多充多送的营销模式心存芥蒂。
也是在世纪之交,互联网技术在中国开始普及,大大小小的网吧如雨后春笋般充斥着大街小巷。网络聊天,成了一种新的沟通方式,从最初的新浪聊天室里的人来人往,到后来可以成为固定聊友的OICQ工具,让陌生人之间的即时交流变成了可能。于是,应运而生了一种新的朋友——网友(net friend)。通过虚拟世界交友,有的人收获了友谊,有的人收获了爱情,也有人播种了罪恶。而我,可能是像大多数上网聊天的人一样,收获了打字速度提升和语言表达的进步。
再往后,互联网技术、通讯技术迅猛发展,手机和计算机已经深度融合,互联网和手机不再仅仅是信息工具和通信工具,几乎变得应接不暇,“无所不能”:视频电话、直播带货、在线购物、移动支付……无论哪种功能的出现,都给人们的生活习惯、生活方式带来深远的影响。
移动支付的普及,让扒手小偷没有了“施展才华”的空间;移动导航的普及,让高速口的带路人没有了机会;移动购物的便捷,让实体店生意不好做……
现在的通讯资费,消费者不再关注花费的贵贱,更关注的是在套餐范围内,包的是多少个G的流量!
未来会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2021.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