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帕洛玛,11岁,我住在巴黎16区,有钱人的豪宅里面。即便如此,即使我这么幸运又这么有钱,但我很早就知道,命中注定我一辈子都会困在金鱼缸里面,跟老撞同一扇玻璃窗的苍蝇一样,大人们也把时间都耗在金鱼缸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金鱼缸,我才不跳进去.……我深思熟虑过,这学年结束后,我12岁生日那天,今年6月16日,165天后,我就会自我了断……我不会因为决定要自杀,就任凭自己像根烂青菜腐败坏,重要的不是死亡,也不是几岁死,而是死亡的这一刻,你在做什么。”
女孩习惯用镜头去捕捉生活中的点滴,身边的人,神经质的母亲、脾气暴躁的姐姐、整日忙着应酬的父亲、那些装模作样的邻居和政客们。“与我家来往甚密的那些人全都走着同一条路,年轻时尝试着使他们的聪明才智得到回报,像榨取柠檬般获取知识,谋得精英职位,然后倾其一生都在愕然中思忖为什么这般费尽心机到头来却只落得如此无意义的人生。人们相信追逐繁星会有回报,而最终却像鱼缸里的金鱼一般了结残生。”
人们像帕洛玛一样大的时候,是否也做过追逐繁星的梦呢。然而,当时光的阴影渐渐地埋没掉最初的理想,浅显的智慧变成繁复的生活规则,人们是否终究会变成一条条美丽而相似的金鱼,自由落入那只透明却无法穿越的狭窄鱼缸。
如果想抗争,便注定孤独。如同帕洛玛,如同荷娜。
门房荷娜从未引人注目过,无论她的生活或她丈夫的死。她的工作低微,被人忽视,没人去理会她说的话,没人去看她阅读的书籍,没人去玩味她的猫的名字。她固守着寂寞,却留给自己最自由的空间,偶尔吐出一两句别人忽略的富有哲理的话,神情却是冷漠烦躁的。某种意义上,女孩和门房是同一类人,内心孤独,并对世俗的环境失望。只是,荷娜选择了扮演人们愿意认知的模样,内心与世隔绝。而帕洛玛却计划在某一天自杀,彻底放弃这个世界。
小津先生出现了,荷娜短短的一句话便使他一眼认出了她,那冷漠粗暴的女人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弧线,那里通向她自由的美丽丰富的精神世界。他带着一本《安娜.卡列尼娜》敲开了她的房门,那是一把通向她心灵深处的钥匙,他们共同的潜藏的默契和秘密。他姗姗来迟,在人生中最不起眼的阶段,她正躲在狭窄的小屋里,头发凌乱,脚步拖沓,臃肿不堪。她已失去了年轻和美丽,在生活的平凡和苦痛中磨灭了激情和希望。可他还是来了,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温柔目光,不理会她的佯装粗暴和无礼,在他的眼中,她内心隐匿的温柔与优雅,像点点繁星闪现。
人的孤独是一种命运,一个是过着秘密文艺生活的女门房,一个是有自杀倾向的天才少女,两个身份相差甚远的人相遇相知,给观众带来的是充满生活哲学的启发和自省。小津先生的出现使荷娜拥有了追寻幸福的勇气,同时也带给帕洛玛不一样的人生思考,如何在虚伪的世俗中从容地生活。
影片中帕洛玛第一次微笑是在荷娜的房间里,她走的时候转身对门房狡黠的一笑说:“你不是一个普通的门房,您找到一个很好的藏身处。”她古灵精怪的眼神让我想起卢娜和马婷达,同样有超过同龄人的镇静自若,空灵反叛,虽然她们坚定不移的信念不为旁人所理解接受,但却赋予其尊严。
“米榭太太让我想起刺猬,浑身是刺,一座如假包换的堡垒。但我感觉她只是故意装的很懒散,其实内心如刺猬一般细腻,性喜孤独,优雅的无以复加。”每个人生活当中都是刺猬,只是多半不怎么优雅。真正孤独的刺猬,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见彼此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优雅。
人群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上帝让每个人都平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但是灵魂在不同养分的浇灌下有了高贵和卑微的差别,优雅从来都不是以名贵的饰品和衣物作为唯一载体,只是依附着高贵的灵魂从大爱出发。其余,无以复加。有些人不能从思考中去了解是什么能让事物拥有内在的生命和气息,而是把一生的时间都花在讨论人和物,然后凭借主观灵感去信口雌黄一番。
爱情在最美的时刻如期而至,就在荷娜一步步摆脱由世人的偏见造成自卑的时候,故事戛然而止。荷娜在一场车祸中死亡,带着来不及的爱和鲜为人知的优雅。一场真正的死亡让女孩明白了死亡的意义,死亡是痛苦的,因为它会给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带来悲痛。影片的最后一刻,帕洛玛关上荷娜的书房,世界重新归于黑暗,配乐师盖布瑞雅德从英国病人到冷山至此七十多部配乐延续一贯大气辽阔的风格,细腻的配器,静穆中的幻想,片尾藏匿的经典像是荷娜的挽歌。
“重要的不是死,而是我们在死亡的那一刻在做什么,荷娜,您死前那刻在做什么呢,您准备好要爱了。”
那条被帕洛玛投了安眠药的金鱼,在下水道里“死去”,却奇迹的在门房的马桶中“重生”。而影片结局却是,荷娜意外的死去是帕洛玛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生死轮回,业障因果。
如果生活是一只沉闷的鱼缸,是做那条随波逐流的金鱼,还是那只外表丑陋内心软弱的刺猬。曾经繁星点点的梦想是否早就湮没在生活的繁琐复杂里,每一个人,是否都能守到那个人的出现。在某个平凡如常的日子,一眼便能相认,无需做作姿态、万般风情,只要一个自然的转身。懂得却不能改变,在命运的鱼缸里,每个人依旧用求生的意志,下完以生命命名的围棋。
“围棋游戏最成功的一点在于,它证明为了取得胜利,必须生存,同时也必须让对手生存。过于贪心的人终归会失去对手,这是一个平衡的微妙游戏,一方面得到利益,另一方面却不要打垮对手。归根结底,生与死都是构建的好与坏的结果。”
我们终究有一天会变得犀利,不再心软,不再回忆,不再触景伤情,不再奋不顾身,生命如此脆弱,岂能让这些给蒙蔽,我们还有多少光阴可以虚度年华,让一切随风而去,用坚硬的自尊筑起心灵的围墙,包裹严实,冷暖自调,向过去的曾经告别,为重生的自己加油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