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年高考志愿被篡改的学生,每当提起自己的志愿,我总是要和外界搏斗一番,甚至还要自我安慰跑船是命中注定的。
那年高考,我的志愿被家人无故篡改,一个好好的二本学校被改的读起专科。我有时候比较认命,但是当我知道被家人篡改后,我总是要和他们吵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他们毛糙的定义了。
颠颠撞撞学起了航海专业,并且顺利地签约了一家外企,开启了航海生活。原本以为航海生活是一个全世界都可以旅游,可以拿着高薪,喝着美酒对海当歌的生活,但是现实和理想差距太远来了。
我零几年开始跑船,工资月薪几百块。有一句话说得好:上了贼船你就得和贼同床共枕。
还没上船的时候,当我知道公司安排上船的时间后,整日都在幻想船上的生活,计划着自己在船上要怎么做,要怎么过。
可现实如期而至,终于上船了。放下行李,等我交接班的是一个菲律宾的实习生,三言两语和我说了几句话,带我逛了逛餐厅的位置,就不再见到人影。从此开始了船上的生活。
第一天过得很狼狈,什么都不懂,大副让我站岗看货,一个人在大舱傻傻地站了19个小时,没人来理会我,更没有人叫我吃饭,那天过得好累,开航后倒头就睡了。还没等睡个够,水手长敲响了我的门,把我咒骂一顿,开启了海上敲锈的日子。
船上几个水手嘲笑我长得这么帅还来跑船,还讽刺地问我跑船最大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我喜欢跑船,想当船长。
他们一阵苦笑后,告诉我好好干活吧,没有比干活来得实在。
连续十几天的海上敲锈,风吹日晒,寒来暑往,把整个人晒得黑黝黝的,完美地脱了一层皮。几个水手包括我整天在上层甲板上不停的敲,不停的磨,最后上三层油漆,才算把一个工程完成。
这是船上水手的日常工作,每天八点出门,下午五点下班,经常加班这都是常有的事。枯燥乏味的日子是一群男人在晚饭后聊一点没有任何质量的话题。我开始不在愿意和他们交流,于是在房间看书,上驾驶台学习。虽说是上驾驶台学习,真正上驾驶台就是陪驾驶员吹牛,陪他们度过一个无聊的夜晚,毕竟驾驶员在驾驶台上班通常都是一个人的。
陪聊的日子也过了半个月了,碰上了一个自私的三副,原本以为在驾驶台端茶倒水,多少会教我点三副的知识,没想到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多了,他们就是把我当开玩笑的笑柄,在船长面前说我傻大个,在驾驶台也不懂学什么。
几天后,船长见我在驾驶台,便考了考我,来检验我上船以来在驾驶台学到的东西。当时被问的一问三不知,还被骂得差点哭出来。
从此,我再也不去驾驶台,就是三副向船长说我坏话我也不会上去,那个三副也是我航海生涯里最讨厌的人,幸运的是这个三副没几个月就被公司炒了。
在平时生活中,普通船员就是你说我的坏话,我说你的不是,整天就是大娘骂街似的,再遇上几个不得人心的领导,整个船上就搞得乌烟瘴气。当然,有些船船员相处得也不错,但是相处得很好也就是那么回事,白天上班,晚上喝点小酒,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要说有什么收获吗?也许收获最多的就是那个寂寞。
如果船上再遇到个奇葩船长,自己没有什么业余爱好还不让别人娱乐的人,那这个船就成了幽灵,本身船上的活动就少,船长不允许玩牌,不组织唱歌,久而久之,船员的生活区就显得非常安静。
但凡你做到驾驶员后,你的感受是这样的,吃了睡,睡了吃,不是在驾驶台就是在床上。黑白颠倒,完全没有所谓的生活规律。有些人你可能一个月都碰不到,有些人直到你下船都可能还不知道姓什么 。
毕竟船上的人有限,工作的职责不同,每个人所负责的区域又会不一样,这样一来,船员没办法群体工作,自然就造成很多船员在公司似乎见过又好像不认识。
我寻思着船员之间最友好的时光是在哪里吗?恐怕船员最友好的时光就是船舶到达一个国家后,船员们成群结队地下去国外购买东西,毕竟船员队伍里有很多不会说英语的,他们怕自己下去不懂得回来。
船员下地玩,在所有人眼里这是一个免费的旅游,可实际上,船员是用自己仅有的睡觉时间下去火速的买点生活品就回到船上,因为每个船员都有自己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而浪费了休息时间,那就意味着回来就得继续上班,这样一天下来就是十几个小时。这样的船员生活,换你估计也接受不了。
经常靠码头是船员最累的时间,根本没有时间下去玩。因为船上经常需要上伙食上物料等等各种东西,都是需要全体船员帮忙干的活,而对于机舱船员来说,很多工作只有等到船舶靠好码头才有办法展开工作,比如主机吊缸,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需要机舱的全体船员参与,并且还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你这个时候看到的不是机舱的船员,而是机舱的小黑狗。
如此整日的往往复复的工作,和外界没有任何接触,十几个男人在一百来平的生活区苟且地活着,哪里还有什么光鲜的故事和生活呢。那些都是外行人最美好的猜想罢了。
猜想船员的工资非常高,就如船员都是出去外面捡钱一样;猜想船员整天在海上都是欣赏美丽的海景,比所有人都见多识广;猜想船员在海上整天的吃海鲜,问我们是不是吃海鲜都吃腻了。
这些猜想,那都是猜想,真正船员的生活和大家猜想的都是相反的,唯独能够猜到的就是船员在船上挣的钱没地方花,都会背回来家里。
这就是船员在船上真实的生活写照。当然还有一点也是我本人不愿写,不愿看到船员兄弟出现的情况,那就是船员在船上的风险是非常大的,时常听到某某公司某某船员,昨晚去世了,哪天受重伤了。这些都是船员们在船上极有可能会发生的。
虽然这么多年的贼船生活过去了,十几年的航海生涯里,遇到的这些情况相对比较少,但是就这极少部分的船员里,船员都不是轻伤。想想这样的风险你接受得了吗?我的工资虽然现在有71800元的月薪,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所谓的风光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