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夕矣

            日之夕矣

    四野昏黄,暮色就这样苍茫下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小径上,路上人少,我仿佛是走在一个人的世界。这样的景色,让我想起诗经中的一首诗《君子于役》。千年以前,有一个女子也像我现在这样面对着漫天的夕阳,看着自己的影子渐长。

  “日之夕矣,”是什么让这样的时刻变得漫长?长得像一个世纪,像走入无边的黑暗。翻开书,找到那首千年前的诗,读着读着,竟流下泪来。“鸡栖于树,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千年前的某一天黄昏,一个女子在苍茫的夕阳之下,看见世间万物都归于巢穴,可始终不闻那远行人归来的马蹄。天地如此浩大,在浩大的空间里孑然独立着她的孤寂,这该是怎样的情状啊?

    夕阳这个意象被人们用得滥了,每每夕阳西下,便是闲愁生,看得不想再看。但读到这首诗时,瞬间豁达敞亮起来,仿佛一场及时的春雨,驱走心中的杂秽。我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里一切景语皆情语,花木虫鱼都有意。我是那么真切地看到了它们,读懂了它们。

    李清照在《声声慢》中写到“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那也是一个在黄昏中惆怅的女子,她守着窗儿,等着远方行人乘风归来,可花开花落年复年,她还是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影子。这相思,被她碾成浓墨写在纸上,和成稠酒倒入杯中,甚至啊,变成烙印刻在她心里。这黄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不能再漫长,挨过了今天,还有无数个明天,而他何时归来?

    千百年不变的相思,被黄昏渲染得深入骨髓。隔了这么久远的岁月,我再去读它,依然可以被它轻松俘获。它长驱直入地占据我心里每一个角落,融入我的血脉,控制我的心跳。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它穿越时空浩浩荡荡而来,我只能俯首称臣 ,任它肆无忌惮。

    我一直喜欢《诗经》,因为它以最平实的感情打动人,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有的不过是切切实实的生活。它是美的,美得不虚妄、不轻浮、不世故,它是人性与生俱来的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孔子说“《诗经》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大概就是这样。

    如此,在一个“日之夕矣”的黄昏,我默默地彳亍着,眼前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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