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张君，余之挚友也，昨言一事，余以为怪，因而记之。
云其与兄归家，途有巨石一。登而远望，见石上有迹如蹄印然。其怪而问兄何所致，对曰驴，问何故，兄遂备言其事。
云有崔姓者，乡之行商也。饲一驴，往来负贩，以为生计。 吾乡南川，地多丘壑，路少平直，行颇不便。某日出外，夤夜尚未家归。适过此石，则其驴骤然脱地起，如生翅然。其尚牵驴，无时，己亦升空，力挣，缰断乃坠地。俄而驴乃大叫，声之惨烈，不忍卒闻。且咂咂有声，如啖肉者。
崔乃大惊惧，未及少视，辄狂奔不顾。及至家，跌坐地，周身战栗，汗泗横流，面如死灰。妻讶问其故，则指天划地而不能言，妻甚纳罕，然无计可施，但扶其卧。
一夜胆战，及午方复能语，心亦少安。言于村人，请往觅驴。众皆以其戏言，不从，固要之，乃去。然心终惮，一路趑趄。
及至，则见鞍辔委地，毛骨四散，污血横流。登石上，有一蹄印赫然其间，深寸许，似新踏。长者视之云:“传此处有恶鬼居，夜辄出没，往来人畜多有为之食者。汝驴恐为鬼噬，此石印当为其弹踢所致。”
崔闻言骇倒，众乃舁其归，大病三月乃瘥。后遂弃商务农，无事不出，出必正午，且垂首急行，断不少歇，盖其心惧甚焉。
吾友闻其事，心亦大惧， 后每过其处，辄如崔者。
南川子曰:“人鬼殊途，人神亦非同道。而人多畏鬼而尊神者， 其鬼伤人乎？其神佑人乎？”
丙申小寒日于帝都作
封面用图：（清）法若真·《山水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