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小孩

致林女士:

你此刻应该跑去隔壁找瑞智的妈妈聊天了,我坐在房间里动笔写下这封信给你。

你知道吗,最近我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总是喜欢黏在你身边。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好喜欢你不用上班的日子啊,早上起床下楼时,杯子洗好整齐地码在茶盅里,一楼的地板已经拖洗过了,白色的瓷砖干净得反光,餐桌上煮好了红薯粥和煎鸡蛋。中午的时候也不用我做午饭,我甚至会因为不用洗碗开心得捂着嘴偷笑。暑假这段时间,每次你放假就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你总是在我欢呼雀跃的时候笑着说:“有这么开心啊”,然后眯起眼睛,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问我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有时候觉得自己都要被你宠坏了。

这个天底下像你这么尽心尽责的妈妈大概很难找了。我们上学的时间早,可是这么多年了,几乎每天早上你都要六点前起床给我们煮早餐。夏天时怕粥太烫,还要把闹钟提前十五分钟,天还没亮,煤气炉上的高压锅就会滋滋作响,米香味跟着太阳一起升上来。

今天吃完晚饭跟你出去压马路,我问你,我和弟弟过几天就都要去上学了,你会不会很无聊啊。你马上回答我说,肯定会啦,你们都不在,小弟又要去学校晚修了,我和你爸两个人在家真的很寂寞啊。

其实我写到这里,不小心就哭出来了。我记得两年前我第一次离开家去深圳上学的时候,到学校还没几天,你就一直问我国庆回不回家。前几天跟老爸坐着聊天,他也无意中提起,原来那时候我刚去学校,他担心得两晚没睡着觉。我听完就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要憋不住了,马上找了个理由匆匆跑掉。原来在你们心里,我还是一个让你们不放心的小孩。

虽然没什么事情,我几乎不主动找别人不聊天,老爸也这样抱怨我不联系你们,但是我这样的性格好像真的有点难以改变啊。每天晚上我散步跑布,看书写字,或者看剧听歌发呆,我都不希望要花费精力去看微信跟别人聊天。可是林女士,以后我会尽量多跟你和老爸聊天的,你就不要太想念我们吧。

最近弟弟在准备去上大学的行李,我每次都被你的严肃逗笑。昨天刚买了毛巾牙刷,今天就买刷子洗衣液,弟弟很多次都说他要买什么东西自己准备就好了,你还是一样一样的买回来装在袋子里放在他的行李箱旁边。弟弟昨天笑着跟我说,老妈连指甲钳和挖耳勺都给我买回来了,我可能得再买一个行李箱。今天我坐在餐桌前吃晚饭,你还站在我面前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弟弟说不喜欢洗衣液,我等一下去买一桶洗衣粉回来”。猝不及防地,我被你可爱的样子笑到不行,再次不厌其烦地跟你说,很多东西他去学校再买也行啊,不然行李箱太重了也装不下。你点点头,又认真的说:“那,两袋洗衣液你带去学校用吧。还有啊,你昨天说你爸买的茶叶好喝,我让他等一下再去买一盒给你带去学校。”

老妈,真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又搞笑呢?

刚刚你又在干涉老弟的头像了。我吃完饭走进客厅时,你就说,你弟弟的头像很难看对不对,我现在在给他找好看的图片。老弟躺在另一张椅子上,手机倒扣着放歌。

突然,他的手机震了两下。他头也没抬地说,姐,你叫老妈不要再发图片给我了。说完我们两个都笑起来,你把手机推到我面前问,这张图片是不是很好看。老弟笑着求饶,妈,不要再发给我了。你还是呵呵呵地笑得很灿烂,右手食指长按屏幕,故意大声说:发送给我的儿子。弟弟的手机震动,我们俩笑出声来,我扭头看你也笑得夸张,双下巴悄悄地冒出来。

在很多时候,我的妈妈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啊。

你最近对于我的婚姻大事越来越上心了。我知道你之前计划得很完美,什么大学就去谈恋爱,毕业两年后就可以结婚了。可是我现在还没男朋友,所以我老是打趣你,是不是大学毕业就要拉着我去相亲了,你老是心虚地笑。

你还开始惦记起我的同学了。过年的时候几个男生来家里找我,他们后脚刚走,你就一副八卦的样子问,那个男孩子很不错啊,是不是叫立昊?我哭笑不得地说,他和高楠不是从初中开始就来过我们家很多次了吗,现在我毕业了你才看到他们长什么样是不是。你还很一脸严肃地反驳我,之前他们来我都不待在客厅嘛,怕你们聊天尴尬。我又问,你现在不怕我们聊天尴尬了?你看你,又开始心虚地笑,搞得我都不能假装严肃地说你。可是暑假回家的时候,你又不怀好意地问我,有没有跟立昊保持联系?我笑了半天说,“我们只是同学而已,你能不能别想太多,还有,我们两个没什么事一般不聊天的。”你还不死心地补充,现在高中同学结婚的很多。我笑到肚子都痛了,不然你这么可爱我又不能跟你凶。

其实啊,我要跟你说实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没有必要结婚生小孩啊。不然我还要面对另一个家庭,我这么认生,怎么跟别人好好相处呢。而且啊,你知道的,我这么怕痛的人,想到生小孩就要死了,生了小孩还要操心这么多的事情,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呢。

可是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有一个家庭真的很幸福。老爸前一晚被请去朋友家吃饭,很晚才回来,一直是个话痨的他,竟然没有事无巨细地交代每道菜,我很纳闷地问他,怎么没听你说去张叔叔家吃了什么。弟弟抢在老爸面前答:“十五斤的鸭肉煮咸菜,两盘虾和两盘墨鱼,蒸排骨还有炒青菜。他中午的时候就跟我和老妈说了。”然后全都笑起来,你还笑着跟我告状说,老爸喝醉了酒霸着两床被子不松手,你去抢被子,他还生气地嘟囔。老爸很害羞地看着你笑,我有这样吗?

就是这样一起吃晚饭说说笑笑的场面,很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我坚持很久的想法。但是你别高兴得太早啊,我跟你说过的,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多少岁我都不会结婚的。

有时候我为自己的坏心眼感到很羞愧,因为我埋怨过家里的条件,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这种想法真的好垃圾,你和老爸已经这么爱我了,我怎么还可以要求更多。

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太不爱自己了,我很心疼你,因为有很多事情你总是做了之后才说,本来要叫我帮你做的,没敢说。这种时候我总是生气地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就说啊,不然换房间垃圾袋啊、买酱油这些很久才做一次的事情,你不提醒我我很难注意到啊。你看你,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我们可以帮你的,你也不学着偷懒一下。

最近睡觉前躺在床上,总是很喜欢拉着你聊天,不让你去睡觉。你跟我聊很多,有时候一不小心你就说到不开心的事情了,我就会很轻易地把话题带到开心的氛围,你就能在下一秒开心地笑起来,你真是一个情绪变化很快的老小孩。

亲爱的林女士,这封信你一定是看不到了,而且避免矫情,我也不会让你看到的,这是一封写给我自己看的信罢了。但是林女士你要知道,躺在床上不困想跟你聊天是真的,很爱很爱你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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