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6点,手环振动将我叫醒,翻身起床,洗漱完毕,离开家中,晨色朦眬人初醒,灯光依稀日未出,走在望春门街上,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这是黎明破晓前最后的黑暗,路上车辆不多,以出租车为主,和早晚高峰相比,马路是如此笔直、宽广、辽阔、一望无际,临近7点,抵达办公室,此时感觉饥肠辘辘,想起尚未吃早餐,脑海里浮现出那一碗令人魂牵梦绕的豆腐汤……
记忆追溯至二十年前,犹如昨日一般清晰,那时正是初中青葱岁月,半成熟,半独立,有点叛逆,有点自恋,穿着不知球队的队服,骑着不计后果的车子,在道口巷附近有一家剧院,门口广场旁坐落一个简陋的地摊,老板年近六旬,每天凌晨四点煮汤、煎豆腐、烙饼,五点半准时开门营业,静静地守候着行色匆匆的食客,旁边废弃的剧院依稀见证了八十年代的辉煌,时光在不经意中流逝,从幼稚到成熟,从冲动到隐忍,我进入了高中,胡须开始疯狂生长,老板也将那把汤勺交给了儿子,30岁左右,精神的短寸、圆润的脸庞、憨厚的笑容,儿媳也开始搭把手,这家豆腐汤馆成了夫妻店。每天清晨5点半翻身起床,洗漱完毕,骑行抵达豆腐汤馆门口,一碗汤,一份饼丝,些许辣椒,一碗汤足以温暖一个冬天,吃饱喝足之后,沿着道北路一路向东,那时岳村、烧沟尚未拆迁,只得绕行铁道旁的小路,茫茫黑夜消无声息,死一般的寂静令人毛骨悚然,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成为万籁俱静中唯一的旋律,陇海铁路此刻尚未苏醒,静静地卧在那里……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时光流逝永不停歇,万物生长不断成长,求学的艰辛令我终生难忘,眨眼之间进入大学校园,每次放假归来,第一件事必去喝这家豆腐汤,大二那年,组织春游带着近二十位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来洛旅游,赏牡丹,游龙门,逛白马寺,喝豆腐汤,尝洛阳水席,品汝阳杜康。大学毕业之后如愿返回家乡,然而天天守着这家豆腐汤馆,反而没有以往那么珍惜,去的次数也少了许多,直到有一天,路过此地,发现剧院整体拆迁,已被夷为平地,豆腐汤馆也不知所踪,许多事物当你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当你失去时方知珍贵,那一碗魂牵梦绕的豆腐汤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中,那一碗牵肠挂肚的豆腐汤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直到有一天,在道北路边见到一家豆腐汤,名字一模一样,可惜物是人非,味道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儿,失望之余,悻悻而归。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若干年后,喝过的豆腐汤不计其数,比记忆中的那家豆腐汤好喝的汤不计其数,可是脑海中永远忘不了那碗令我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豆腐汤,那碗汤承载了太多记忆,那碗汤见证了我的成长,那碗汤铭记着我的青春,那碗汤已融入了我的生命。时光流转,三年前的一个冬日,一次偶然的聊天,相识近三十年的挚友森告诉我,家门口开了一家豆腐汤馆,好似当年的那个儿媳,两人相约前往,见到了那个盛汤的女人,见面之后,一眼便认出就是当年的那个儿媳,如今已过四十,岁月像一把无情刻刀改变了容貌,依稀能够辨认出当年的模样,尝了一口汤,还是当年的味儿,味道是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寒暄几句之后,得知前几年搬迁之后,家里出了变故,丈夫早亡,道北路边那家豆腐汤馆是自己家亲戚开的,同名的山寨版,而自己歇业多年,直到不久前,为了营生,雇了两个人,重新将汤馆开了起来,听了这些年的经历,唏嘘不已,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如戏亦如梦,幕起,春意盎然,人头攒动。幕落,花褪残红,人去楼空。从这天起,每次去喝这碗汤,必将汤喝得一滴不剩,世事难料,你永远不知是否还能喝上这一碗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豆腐汤。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思绪回到当下,站在办公室门口,给森发了一条微信:“十分钟后,下楼喝汤!”随即步行前往,路过水果批发市场,此时晨光熹微,东方欲晓,商家们正在忙碌着出摊,饭店门口的蒸笼里冒着热气,穿过幽暗的道口巷,来到久违的道北路上,步行近两公里,抵达豆腐汤馆,几乎和森同时抵达,店面不大,熙熙攘攘的食客络绎不绝,好在盛汤极快,喝汤也极快,虽然屋里屋外坐满了人,却无需排队等待,两个人坐在凳子上,昏暗的灯光让我思绪万千,如同进入了过往的记忆长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幻?两人边吃边聊,难得早晨就能约饭,这一碗汤喝完,心情舒畅一整天,不到二十分钟的美好早餐时光如白驹过隙飞逝而去,两人就此告别,各自忙碌。
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你一定早就忘记了很多很多曾经陪你长大的人,这些人如同流星一般从你的生命中划过,既然过去了就让他们过去吧,他们的过去属于你,你的未来可不属于他们。重要的是,你要记得从过去到现在仍和你一起并肩往前走的人,永远记住他们,因为他们已和你产生羁绊(日语中常用的一个词),他们的未来将会和你在一起,他们能陪你慢慢长大,也会陪你慢慢变老。人生苦短,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珍惜生命中遇到的每个人!
谨以此文献给生命中的挚友们并沉重缅怀那个永远无法回来的纯真年代!
东,祝早日康复,等你一起去喝那碗魂牵梦绕牵肠挂肚的豆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