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很成功的一部影片,却真诚打动了我。这不是最新的影片,却让我始终难以忘怀。
看《爱有来生》,起初是因为俞飞鸿,这部电影的导演,她的一句话震撼了我——“我用了最好的十年,做了最奢侈的一件事。”
1996年,俞飞鸿尚在美国求学期间,一次暑假回国在飞机上偶然读到上海作家须兰的短篇小说《银杏银杏》,从此她为这个故事魂牵梦萦。随后的岁月,她回国拍摄《牵手》而一炮而红,出演《小李飞刀》等多部电视剧。同时她也向其他导演推荐这个故事,但始终未能拍成,故事反而在她脑中生根发芽,直到2001年,她找到须兰,拿到电影的改编权,明确自己想要把《银杏银杏》搬上银幕。之后她花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将小说改编成电影剧本,当她将故事讲给王朔听时,王朔说道“这本来就像你的故事,除了你,没人能拍”,这坚定了俞飞鸿的信念,2005年底,她推掉所有片约,开始筹备《爱有来生》。因为影片的年代在清末明初,主人公又为隐居于丛林中的匪帮,需要大片草地与森林可供策马和扎寨为营,所以选景成了难题。剧组跑遍全国,最终才选定云南,在高黎贡山地区搭设了合适的景区。随后的拍摄由于云南的地理环境和天气情况充满困难和挑战,历时七个月才完成,后期制作又历时将近一年多的时间,俞飞鸿还因为调色问题,重新将影片冲洗了一片,最后才在2009年“七夕情人节”得以问世。
一直以来,俞飞鸿给我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小李飞刀》中的惊鸿仙子,她的美与智慧令人折服。但是,这一次她着实让我震撼,为了拍好一个故事而成为导演,这中间的历练和曲折除了她自己,恐怕他人难以体会,我想也正因为这份执着与信念,让她得到王朔、徐克等人的帮助,她的精神打动了他们,也深深打动了我,让我迫不及待想看这部影片。
看完电影之后,我第一时间找来《银杏银杏》,仔细阅读。小说作者须兰谈到,她当时创作的初衷只是为了写一篇类似《聊斋》那样的习作。但俞飞鸿的确是深入故事骨髓般地领会,应该说,她的改编,使原本悲情的故事增加了深刻的内涵。电影《爱有来生》的触角不仅仅在人鬼故事,更多了对爱情、对人生的领悟和理解。
如果单从电影的故事情节上,描述起来也许有些俗套。一棵银杏树下的鬼魂阿明苦等他前世因家仇无法相爱的女子阿九,他们前世临死前曾相约来世相见。他等待五十年,等来了阿九的今生——小玉,但小玉已忘却阿明,并已成为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位相爱的丈夫的年轻少妇。银杏树下,石桌台前,品着小玉所煮的茶,阿明向小玉讲述了往事,企图唤醒阿九的回忆。影片镜头在时空交错间转换,两世情缘一一呈现。今世的小玉聆听阿明述说故事时始终不知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就是自己,直到阿明不得停留,随风而逝之时,小玉才想起前世相约之语“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但银杏树下除了她的哭喊,和依旧繁茂的枝叶——阿明早已消失,无论前世、今生,他们都错过了……
影片的成功之处在于它把这个故事巧妙地演绎出来,让原本叙述起来单薄的故事丰富而饱满。具体表现在下面几点:第一,画面唯美细腻,充满诗情画意。影片中,阿明和哥哥策马奔腾穿越满山杜鹃花、阿明与阿九相遇在大片的绿色草地上、阿明在山顶看着阳光的光线在阿九脸上的变化、银杏树所在的寺庙、小玉居住的院落等等,一切都让人赏心悦目,充满美的感受。第二,男女主角纯熟而充满张力的表演,俞飞鸿饰演的阿九几乎没有什么台词,贯穿始终的是“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吧”,一切的心理变化需要她通过眼神和表情,甚至是服饰来表现,但这一切都让作为“局外人”的观众清楚地看到她内心的感情,为其痛苦所感染;段奕宏扮演的阿明除了策马奔腾的豪爽,更多的是通过眼神来流露他对阿九深沉的爱,话语同样不多,但丝丝扣人心弦,两人的配合相得益彰。第三,情节和线索的设置巧妙,把握得当。通过前世和今生两条主线索交错并行来讲述整个故事,矛盾冲突的设置紧凑,此外,还有一条隐含的爱情线索,就是阿明哥哥与一位青楼女子的爱情,影片表现得很少,但最后女子和其所生的孩子随同哥哥死去的情节让整部影片所要表达的爱情更为完整和凄美。第四,影片场景的创设富有不同的叙事意义。整部电影只有三个场景:丛林深处独立的山寨,远离人烟的寺庙,也即后来小玉居住的院落,还有就是山下的市镇。山寨里一片和平安宁,没有剥削和压迫,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园,远离世俗,是阿明和阿九的爱情产生之处;寺庙象征内心的平静,愈发追求真善美,故而阿明的出家、阿九的相伴是阿明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也是他们爱情最纯真的地方;山下的市镇出现的时间很短,这一场景用以表现的是阿明的哥哥和他一生的爱情,画面出现很少,但丰富了整个故事,成为世俗与世外的连接点。第五,是主人公服饰的设计。从始至终,阿九的衣服除了出现之时、新婚和死去时的红色,几乎都是白色的,用以表达阿九尽管深仇大恨在心,但始终纯净,红色作为她内心变化和故事转折的标志;阿明除了黑色的僧服,就是白色的长衫,显出与匪帮的不同之处,更体现了他只想努力争取爱情的单纯,出家时黑色僧服的出现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他内心变化、看淡红尘的象征。但总体而言,无论主角还是配角,整部影片中人物的服饰看起来简单而清新,既配合了故事发展的需要,也是影片风格的体现,简单明了、内涵丰富正是我所欣赏的。最后,还有改编后的电影最富内涵、引人深思的一点,最后由阿明所说出的关于爱情和死亡的哲思,这是俞飞鸿改编后的升华,也让许多人看后对影片所要表达的爱情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思考。
但如果说影片的不足,也有不少。例如有些情节较为突兀,如阿明将阿九抢回山寨并娶为妻的一段显得比较急,阿明对阿九的感情铺垫不是很够,最后阿九的照片出现得也有点突然等等。但整体而言,这些“瑕疵”难以破坏整部电影扣人心弦的效果。
电影里除了表达爱情的凄美,另外也表达出人世间最美丽、最真诚的爱,这种爱不因为生命的逝去而终结,不因为双方的分开而结束,反而会深刻地渗入到生命当中,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爱有来生》中阿明最后离开前的醒悟正是对这种爱情最好的诠释:
“我现在才意识到,我从来都没问过自己,我为什么要等她。我们前世都身不由己,我以为今生碰到她,我们可以从头再来,我可以让她幸福。可是我没有想过的是,也许今生的她正生活得很幸福,就像你一样,我想给她的一切,她都已经有了,其实我想要的不就是给她幸福吗?所以只要她是快乐的,这快乐是不是我给的,能不能等到她,都不重要了……”
这看似哀伤,让人心疼不已的独白中,蕴含着一种释然,一种对爱情的参悟,一种最真诚的爱,正如我前段时间看的的一句话——爱情不是拥有,是慈悲;死亡不是结束,是开始。
其实,无论是否阴阳相隔,无论是否一再错过,只要你所等的人是幸福的,是快乐的,那爱,就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