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三年。这三年里好像发生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这三年里,我能感受到那个曾经至亲的人的一点一滴在生活里慢慢消失,我却无能为力。
三年前的三月二十八日,不记得是晴朗还是下雨,我只记得我的心头下起了暴雨,我只记得我哭了一路,泪水好像决堤。
外公就这样很突然的离开了,没有一点点征兆。曾经设想的那些痛彻心扉的死别没有出现,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都没有来得及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不要他离开,都没来得及再听听他的声音。
这种遗憾不止我一个人。外公生前的最后一面,谁也没有见到。他走得安详还是痛苦,平静还是无助,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任凭妈妈怎么哭喊,他也无动于衷;只知道外婆在一旁哭得快要晕厥,他也没有了感应。
我是好几个小时以后才知道的。我也是在好几千公里外知道的。当时一个很重要的考试临近,妈妈为了不让我分心,只是告诉我外公身体不好,让我考完赶紧回来。但是电话那头抑制不住的哭腔和慌张,还是让我猜出了结局。
一个夜晚,枕头湿了又干,干了再湿。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入睡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晕乎乎的,有一种昨天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的错觉。接下来的两天备考成了煎熬,我不记得是怎么捱过去的,只知道每天都很恍惚,都很疑惑,怎么好好的外公突然不见了。
那个一个月前、在我寒假即将结束前和我告别时对我谆谆教诲、和我定下暑假再见之约的外公,那个每当我犯错后为我开脱庇护的外公,那个陪伴我一整个童年的外公,那个每次病危抢救总是化险为夷的外公,那个乐观好胜的外公,突然就撒手人寰。他喜欢的评书、他热爱的花鸟,全然不顾。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眷恋的、未经历的,再也没有机会去一一实现。
好像打我有记忆开始,外公就拄着拐杖,到后来坐着轮椅。只是每次我离开,外公都会拄着拐杖或者是后来摇着轮椅慢慢到门前目送我离开,像是一种庄严而神圣的仪式。当时只道是寻常,哪懂得那眼神里包含了多少慈爱和深情。
老屋子里一直挂着外公年轻时的一张照片,目光如炬。外公年轻时也是个有棱角的青年啊,奈何动荡的社会一点点将他的棱角磨平,将他桀骜的性格驯服。他变的小心翼翼了,也变的暴躁。外公真的是火一样的脾气,一点就着。年少时的我却偏偏喜欢惹外公暴跳,然后默默享受着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现在每当脑海里一浮现出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难过、更多的是不安。时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橡皮擦,这些记忆好像在一点点的被抹去。我真的害怕有一天当我再站在那幅画像前细细端详时,有的不是久违的熟悉感,而是模糊的生疏感。这真的是我的外公吗?
此去今年。又是一年清明时。只是我不能出现在外公的墓碑前,再唤一声外公,再和他说说他走后的那些家长里短。我能做的只能以这种方式祭奠。
流光容易把人抛。三年来,我无法感知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是否快乐,我只知道他生前说过的一些话一直在噼里啪啦的绽放,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