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早市上再次看到壳黄肚肥肉嫩白的春笋时,想起又到吃笋脯豆的时候了。
小的时候,婆婆妈妈们总是在特定的季节准备一些吃食,三四月间春笋鲜嫩时煮上一锅做成笋脯豆保存起来,给馋嘴的娃们当零食,哪怕地里的春笋已经长成了竹子,我还能抓一把笋脯豆咀嚼春笋的鲜滋味。
最近常梦见故去的外婆和她那间朝西的屋子,窗户宽大,窗沿上搁着几根延伸出去的晾衣竹竿,平日里此处衣裤飘扬,每当春笋季时,有那么几天独占窗台的是却一张大竹匾和铺了满满当当一匾的笋脯豆。日头好的时候,竹匾和笋豆晒得暖哄哄的,晒豆时的酱香是对娃娃们控制力的大考验,嘴上保证不偷吃,手却很诚实,直到外婆嗔怪着给我和弟弟口袋里都装上一把,我们方才欢快满足地离开那张充满诱惑的大竹匾。
外婆家的厨房里还藏着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石磨,是真真正正石头做的哦,转起来上磨和下磨粗笨地摩擦,咕嘟嘟,咕嘟嘟。最爱和外婆一起做豆腐浆,泡好的豆子用小瓷勺舀了倒进中间的小洞里,有几粒滚在了外头,就用小勺拨进去,瓷勺蹭过石磨,不情愿的触碰声好像它不为瓦全呢。这个时候我就爱看慢慢从石缝间汩汩流出的豆腐浆,细腻,润白,像珠帘,像布幔,罩着粗砺的石头。
记得有部上海的黑白老电影,租住在格子间的一对中年夫妻每当有什么钱财进账时男的总是央求老婆,个么,个趟侬会的组点好恰额?老婆,我要恰红烧蹄髈还有豆腐浆呀!哈哈,看吧,豆腐浆也能成就出一个嗲男宁。
现在,外婆不在世已多年,石磨消失了,大竹匾也不见了,当年的嗲小囡转眼也快到当年外婆的年纪,想外婆的时候,只好拿我的小竹匾晒一匾笋豆,用我的豆浆机打一壶已不是当年味道的豆腐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