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二胖三胖张罗着买了红色的内衣内裤、秋衣秋裤、毛衣、腰带……没等我参与,她俩就置办齐了全套的本命年装备。仨胖子都属牛,套上弹性不错的红色秋衣裤,就像三根加粗的火腿肠。
除夕,我负责陪伴三胖的老妈。
下午,屋子里很安静,正是练书法的好时候,摊开纸笔,写了许多个“谦”字。到了傍晚,起身包饺子,韭菜猪肉馅儿和饺子皮都是三胖提前准备好的,捏吧捏吧,再下锅一煮,两大盘饺子就上桌了。
给老妈的床摇起来,帮她穿上围裙,下巴垫一条毛巾,再将盛好的六个饺子放到她面前。她说我不饿,不想吃,边说边拿起饺子咬了一口。吃了四个饺子,老妈把盘子推开,我把一小碗饺子汤送到她嘴边,她喝了两口,不肯再喝。
开启一瓶青岛啤酒,就着饺子,我开始吃年夜饭。
在我举瓶独酌的时候,老妈也活跃起来,她说想下地溜溜,边说边开始穿裤子,显然忘记了瘫躺在床上的这个事实,裤子套上了一条腿,另一条腿死活抬不动,她难过地哭起来,说我的姐姐没有了,我的妈妈也没有了……越说越悲从中来,拎着一条裤子腿,泣不可抑。
折腾累了,老妈渐渐平静下来,我趁机帮她褪下裤子,换尿垫,盖好被子。窗外有鞭炮炸响,关掉灯,屋子里明一阵暗一阵。老妈并没有睡,她睁着眼睛,不时还念叨几句,话语顷刻间就被鞭炮声淹没了。
初一,大海和父母来拜年。大海的气色还不错,只是身体更佝偻了一些。老妈是大海的姑姑,见大海站在床头,就问他,你多大了?大海老实地回答说,我今年四十八了。
窗帘还没有拉开,屋子里的光影有些不大真实,大海像个小孩子,毕恭毕敬给姑姑拜年,老妈也还不老,柔和的光线把她的皱纹都淡化了。
大海见我的嘴上起了一个包,叮嘱我一定不要用手去抠,又告诉我一个偏方,用哑巴吐沫抹抹就好了。什么是哑巴吐沫?就是半夜醒来后,千万别吱声,别说话,那时候的吐沫,有消炎解毒的功效。
说得正热闹,他脸色一变,问我要了一卷卫生纸、一个垃圾袋进了厕所。我和小舅妈继续寒暄,聊了没几句,大海在厕所里哎呀哎呀……叫起来,那声音很克制,却不由自主,就像哭和笑,可以压抑得很小声,却停不下来。
小舅妈说,他这是疼得受不了了,每天都得这么叫唤几次。又听见大海在厕所里骂,卧槽!卧槽!疼死我了。过了一阵儿,他出来了,面色平静,慢慢斜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继续聊起天来,我身上被惊出的冷汗都还没干呢。
初二,二胖说一大早就收到了礼物,野猫感谢投食之恩,叼来了一只死耗子摆在她家门口。看图片,耗子头冲门尾巴朝外,摆放得还挺规矩的。三胖说,这是吉兆,耗子上门,好事不断!
初四的晚上,出去溜达。白云雁水附近亮起了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过了桥,就没有路灯了,前面漆黑一片。
步入暗夜,又渐渐有了光,素月弯悬,猎户座横陈天际,猎人腰带上的三颗星星微微闪烁。夜光很薄,像一层蝉翼,铺在柏油路上,覆在大槐树上,生出淡淡的光辉,呈现出清朗的新春气象。
三星高照,新年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