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酒渡

〈一〉

阿爹常跟我说,他酿了一辈子的酒,最好的那一杯便是和阿娘一起喝的合欢酒。

阿爹和阿娘之间,当真是恩恩爱爱了一辈子。

他时常问我和大哥,以后当如何。

大哥志在四方,愿守天下百姓岁月安康。

我总是说,嫁给这个世上最好的儿郎,为他酿最好的酒。

阿爹却只是摸我的头,笑着叹阿酒长大了。

〈二〉

阿爹给我许了一门婚事,和大哥一同上战场杀敌的将军程善。

程善,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或许,我是愿意嫁给他的。三月的季节里,花事繁盛。像是多年前的梦中,那人长身如玉,手持刀剑。风起的时候柳絮纷飞,花枝摇曳,而天地间却仿佛只有一个他。

月皎皎,诗酒趁年华。

〈三〉

嫁给程善之后,我依然每日在后院摆弄我的花酒。

他偶尔来院子里看看我,呆的时间不长。有时同我道些外面的趣事,有时带给我一些我酿酒用的花。

而他每次走的时候,我都会把我新酿的花酒塞到他怀里。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喝,但这是我的心意。

年少时曾在心底想过,往后要酿最好的酒给夫君喝。

便纵有花酒千壶,也不过是为你一人所酿。

〈四〉

七月七,花灯节。长街灯火,五彩斑斓。

程善买了个花灯给我,红色灯纸上有着百年好合四个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才能百年好合。

人潮有些拥挤,我不知道被谁的脚绊住。程善扶住了我,拥我入怀。我看向他的眸子,撞进那一池春色。他的眼神很炙热,我看到了深情与爱护。心里突然就漾开了花,欢喜的拉着他的袖子带他去买糖葫芦。

那夜,星辰明媚。耳边是他略微低沉的呢喃,阿酒,一遍又一遍。

〈五〉

自花灯节后,程善便常来我的院子。

每次下朝之后他都会来,而我,便早早的做好饭菜等他。我发现,他似乎极爱吃蘑菇。

你手艺很不错,以前经常自己做饭吗?程善突然这么问我。

嗯,阿娘跟我说过,往后嫁人了,便要炒最好吃的菜给他。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他眼底温柔似星辰。

忽有风过,似吹起一地缱绻。

〈六〉

日色渐亮,陈酒绊花。

我正在整理一些从家中带来的书籍,打算将它们拿出去晒着。程善便来了,他接过我手里的书拿了出去。不知道从哪本书里掉出来一张信封,泛黄的颜色。我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去捡那个信封。程善已经将它捡起来了,拆开信封念出声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你以前写给谁的情书?他的嗓音略带清冽,似有些生气。

我突然便笑了,想起多年前的遇见。

〈七〉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在嫁给程善之前,我是见过他的。

那日他战胜回朝,在城都的渡水旁休息。一身战甲,金戈铁马,他站在那里,瞬间便蛊惑了我。

他不知道,当日有个叫做傅西酒的姑娘偷看他一整天。

他不知道,我想跟他说,我心悦他。

他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他很多年了。

〈八〉

程善见我只笑不回答他,便握住了我的手。跟我说说,你以前喜欢过谁。

我朝着他笑,手指卷着他的衣袖。我曾经在渡水边见过一个人,他身穿战甲,英气逼人。他向池塘里洒一把鱼食,便醉倒整个鱼池。而我见他一面,便是一眼万年。夫君,你道我喜欢谁呢。

他突然便抱住我,嘴角是止不住的浅笑。

耳边是他醉人的嗓音,阿酒,我爱你。

锦年里的相思酿就了陈年花酒,终是圆满的。

〈九〉

边疆来犯,皇帝下旨命程善剿匪杀敌。

他吻了吻了我的眉心,让我安心在家里等他,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跟他说,我会等你回来的。于是,我每日吃斋念佛望他平安盼他归来。

花调草盛,有雪降临。君不归,妾不安。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大雪覆盖了这天地,想念像这雪一般愈发厚重。

〈十〉

初雪刚停,天晴而云淡。

我拿着扫帚去扫雪,有燕自南飞。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靴子,抬头只见那人凝眸浅笑的样子。

我上前拥住他,你终于回来了,有眼泪掉在他衣襟上。

我回来了,他吻掉我脸上的泪水,将我抱的更紧。

那年花开如期,无意见你于渡水旁。此后酿酒为你,饭菜为你,此生都是你。

                ——傅西酒

平生有三幸,一为国之将军,二为那年渡水旁被你所见,三为卿之夫。

                      ——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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