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康路在川泽县滞留了几天,耳闻目睹了人间疾苦和好友家中的遭遇,决计不再从政,也准备出家修道。康路离开川泽时在东门口用粉笔题了一首诗:
人字本是双刀对,名利薰心刀沾血。
哪朝哪代无忠奸?害人害己自命危。
康路写完也不落款,掉头就走了。康路刚离开,就有许多人围上来观看,有些不识字的看不懂没趣,笑笑就散了,识字的几个却在思考究竟何意?有个五十开外的老先生忽然一拍脑袋说:‘’原来如此!‘’旁边有人问道:‘’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老先生微笑道:‘’这首诗有着深刻的意义呢,意思是说在官场上做事的有些人,口蜜腹剑,争名夺利,而那些忠良之辈往往被奸孽所陷害。譬如说我们川泽的刑大人哪个不说他是个廉政为民的好官,却被人逼迫得上山修道去了。‘’有几个听明白了,摇头替刑大人婉惜。而大多数人听了似懂非懂,再想询问时,老先生已经摇了摇头走远了。
再说吧刑切然刑道士自从师傅离世后,渐渐的无贪无欲,潜心修炼,怎料他皮袋中的斑雀美蝶两个的胎灵入世心切,每当刑道士进入梦乡,两个胎灵就闯入恳求刑道士快点将它们带到凡间去。刑道士心中明亮着,只是明年是凡间五百年劫难的开始,怕两个胎灵遭到杀戮,所以迟迟未将它们送入凡间。现在两个胎灵总是扰他清梦,不得已和它们透露了劫难天机。斑雀美蝶听了不以为然,斑恩人怎么知道幼雀说道:‘’如果我们在凡间被杀,也是我们的造化,我们不会埋怨你的。况且我们有千余年功力,怎么会轻易遭劫?恩人就放心好了。如果恩人将我们送入尘世,恩人大恩,容当来世报答。‘’刑道士想想也是,人间遭劫也罢,一切听天由命吧!于是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想的,我就成全你们,我到时会把你们的胎灵想法送到一个少女的头上,你们千万记住要紧附人中穴,伺机进入她的子宫。我还要告诉你们两个,现在凡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不断,生灵涂炭,不久玉帝就要把劫数名单下达凡间各处城防庙府,到时城防庙四处会乱糟糟的,你们自己需要小心。‘’斑雀听了笑问道:‘’恩人怎么知道有劫数名单见?这可是天宫的秘密啊。‘’刑道士看了一眼斑崔,‘’哈哈‘’一笑道:‘’老身修道八十余年,早已是半仙之体,天宫地府来去自由,有天晚上我默诵黄庭三卷,焚烧沉香冲开南天门,飘落到蔸率宫外偷听到玉帝与南极仙翁说明年是凡间五百年劫难之始,方位庚金辛,即云贵之地,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劫数之中。
答应了斑雀美蝶之后,刑道士便掐指一算,只有让溪镇药铺老板王常兵的孙女王翠香是个合适的人选。且说王翠香,年方十五,聪明伶俐,想要将胎官附上她头上有点困难。还有让溪镇三尺孩童都认识刑道士,怎么下手?刑道寸想来想去没有好的办法,只有假扮疯子,涂黑脸蛋,说些疯话告诉镇里人天和,信者则会求神度过此劫,不信者由他自便。所以刑道士选择了一个黄道吉日来到让溪镇沿途疯唱:‘’今日红火,明日火烧,如今世难,天将降祸。挣钱不要命,穷者实可怜。有钱者不如施舍贫民,行善积德安然度平生。当归芍药医假病,党参柴胡实不行。为人不做亏心事,人间烟火才清明。‘’让溪镇药铺座落在让溪镇中心,门口有条小河流流过,名叫让溪河,所以小镇也取名让溪镇。刑道士唱着唱着便到了王常兵药铺门口。这个年头药铺来抓药的人很多,听到刑道士疯疯癫癫的在唱,逐渐围了过来。有个看方抓药的药铺伙计被刑道士唱将分了神,错把条参当成红参抓了,被药铺掌柜王常兵的儿子王亮看到了,知道是门外疯子让他分了神,也不责怪他,径直来到药铺门外,分开人群上前骂道:‘’哪来的野疯子,在这里瞎唱什么?‘’刑道士知道王亮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为了制造混乱,故意要惹怒他,听到骂声后,不但不息口,还门二药铺大门走去,背后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孩子。刑道士到了大门边上越唱越起劲,还破口大骂王常兵偷宝发财,卖假药赚昧心钱。街坊邻居听了,倒是知道疯子说的是大实话,都抿嘴偷笑。酒醉心里明,疯子说实情,许多乡下来抓药的人听了,回头看向大门,对药铺的药流露出疑惑的眼神。守大门的老头看到刑道士走近,为了阻挡他进门,便放狗来咬刑道士,王亮在挤进大门使劲吆喝着让狗上前。刑道士口念‘’虎咬羊‘’暗咒,看门狗连口都不敢张开,夹着尾巴就逃走了。守门的人慌忙跑进内堂告诉老东家王常兵。王常兵听了有这等事情,心中奇怪,便急忙跑出来瞧个究竟,布依母也带着王翠香跟着王常兵往大门走来。王常兵刚刚到大门口,看到王亮正在捊袖子想打人,连忙喝住,王亮悻悻地闪到一旁。刑道士眯眠瞅见王翠香,知道正主子来了,唱得更加卖力:‘’发财有命,要有良心。不偷不抢,才是正经。人无横财不富,我说自有报应。果真有报应,眼前立刻现。家尽人亡,何必心毒,伤了心肠。‘’
这曲一唱,布依母听出了话中,看来不象疯言疯语,想想其中必有缘故,便分开人群往刑道士走去,王翠香跟在身后也出了大门。刑道士一脸黑黝黑黝的,布依母一时辨认不出来是谁,正在思索是何人来药铺寻事,只见‘’疯子‘’用手指了指王翠香,王翠香立即肚痛得厉害,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刑道士身补助闪电一般避开布依母,将装有斑雀美蝶两个胎灵的皮袋往王翠香头上罩去,口中不停的念着咒语,斑雀美蝶两个胎灵在咒语的催促下紧紧地附到了王翠香的人中穴上。王翠秀只觉得自己脑袋一下子沉重起来,顷刻间便倒在地上。布依母瞬间呆了,好久才明白自己遇到了高人,不敢轻易得罪,便开口恳求:‘’不知仙道驾临,还望恕罪,本店有什么过错,请仙道进店指教,本店定会改正,只是老身恳请仙道高抬贵手放过老身的孙女,她并沒有什么罪孽,老身感激不尽。‘’刑道士见目的已经达到,闻言笑道:‘’贵店过错,自省便是,老道这就饶过你这女儿。‘’刑道士说完用手指在王翠香背上画了一道符印,然后又在王翠香肩上拍了三掌,王翠香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肚子不痛了头也不觉得重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环顾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布依母瞅见女儿已经正常,连忙向刑道士作揖言谢。刑道士没有空理睬,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如果王常兵看出端倪,那就大事不好了,立即从背袋中取出文书四宝向墙边走去,众人纷纷让道。到了墙边,刑道士提笔写道:
王府王法从不遵,常常偷盗在朝庭。
兵卒听了心胆寒,贼者隐匿让溪间。
刑道士写完,文书四宝也不要了,分开人群,飞快的奔过药铺旁边的石拱桥,坐到对岸岩石上,等待王常兵派家兵追赶。
刑道士一走,围观群众又涌向墙边观看,其中有个读书人,看了又看,然后‘’扑哧‘’一声笑道:‘’这哪里是个疯子,其实是个有文才有道行的高人。‘’有个四十开外的汉子高声问道:‘’何以见得?‘’读书人应道‘’不敢明言。‘’众人起哄:‘’又不是你写的,怎么不敢明言?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读书人拉下脸面,便犹犹豫豫的从上衣口袋里捏出来一支粉红色的粉笔,把每句诗的开头那字圈了起来。那个高声问话的汉子也识字,脱lz念出:‘’王常兵贼‘’,众人听了哄堂大笑。王常兵的看家护院也混在人群中,慌里慌张挤回药铺大门,禀告王常兵。王常兵听知后立刻气得脸色发紫,大声唤出四个家丁提枪追赶‘’疯子‘’。刑道士早有准备,等到家丁们跑到桥中上人,用手一指,石拱桥立马摇摇欲坠。家丁们哪里还跑得起来,纷纷跃进了小河中,幸亏河水不深,扑腾几下就站了起来,举枪便射,怎料枪也哑了,使劲连扣几下扳机也听不见枪响。刑道士见状抚须大笑:‘’四个走狗,你们奈何不了我,听好了,我这里有四句偈言送与你家老贼:
桃花不过三月红,风吹花瓣影无踪。
小心五月南风起,人财尽化灰尘中。
刑道士说完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去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四个家丁也不敢再追,一个个象只落水狗似的回药铺见王常兵来了。王常兵看到他们一个个浑身湿透,却不见押回‘’疯子‘’,劈头盖脸地骂道:‘’真是一群废物,连个疯子都抓不住!‘’四个家丁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吭声,待到王常兵骂痛快了,有个胆大的家丁便斗胆把刑道士留下来的四句偈言告诉了王常兵。王常兵听了衣袖一甩,独自进院去了。
这个王常兵,生于光绪八年,少小时家境贫寒,兄弟俩只有三间茅舍,无田无地,父亲全靠打猎养家。王常兵十七岁那年,就出落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常言道:运来土成金,时转万事兴。当年朝廷宫中正好缺三名鸣锣开道的使者,需要年轻潇洒的小伙子。他听知作非常高兴,便央求父亲带他去宫中拜见让溪镇出身的唐总管。唐总管小时候非常喜欢王常兵。他父亲怕浪费钱财,并不支持他。王常兵就独自一人悄悄跑到京城,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唐总管。唐总管倒是非常热情的把他介绍进了皇宫做了个鸣锣开道使者,每日里给朝廷大员鸣锣开道。三年后,王常兵不小心打烂一只紫金锣,隐藏着不上交。再过了两个月,他家父病危,把紫金锣偷偷的砸碎,用旧衣袍包裹好了捆牢,请假回乡,又备了许多银子在身上,过门出宫时塞给守门人,并且花言巧语向门子们说了许多好话,加上同在京城为皇宫做事,倒也相互以识,所以门子你就没有检查他的包裹,平平安安出了宫,回了老家。不久后父亲离世,葬了父亲后,他就把紫金在银行兑换成银圆,五万多块,一夜暴富。又过了两年,使大修豪宅,买田买山,一时间成了让溪镇方圆几百里的大户人家。
王常兵气恼的回到药铺里面的书房后,斜靠在藤椅上,慢慢的静下了心来,将自己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又回味着‘’疯子‘’留下来的偈语,心中惴惴不安,盘算着去吊脚庵扶矶请仙人指点迷津,于是唤进仆人吩咐下去准备准备。待到几日后万事俱备,却找王秀才。王秀才是王常兵的亲侄儿,扶矶时可是要他翻泽解释的,这时可少不得他。其实王秀才正在药铺隔河对面的蔡利来饭店与店老板蔡礼仁饮酒。因为近来病灾多,药铺生意好,饭店生意也跟着兴旺起来。那时节没有现在这么多车,乡下人上街大多是跑路的,中午饭往往在街上吃了。今日饭店生意好不容易闲下来,蔡礼仁就派伙计请王秀才过河喝酒。俩个边喝边聊,谈到‘’疯子‘’题诗和偈语时,蔡礼仁就请教王秀才。王秀才面对好友,实话实说:‘’那首诗是揭露我叔老底的,骂他是个贼。那四句偈语第一句是说他发财的日子不多了,第二句是说他的财产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三句指出时间在五月,第四句说的是会人财两空。‘’
此时正值中午,街头人头攒动。忽然吹吹打打的走来一群人,披麻戴孝,原来是街头做水果干货生意的谢老板正在出殡。王秀才透过窗户看到了出殡的人群,叹息道‘’谢老板多好的一个生意人,为人和善,生意买卖公平,就这样无痛无病的走了。‘’蔡礼仁接过话茬说:‘’是呀!多好的一个人。还听说西街布店的邓老板给顾客拿布时,从凳子上倒下来就断气了,又听说北门杂货店刘老板吃饭时,掉下碗筷就走了。哎!这是怎么回事?‘’接着蔡礼仁又说了几件怪事。王秀才忽然想起‘’疯子‘’所唱的话来,听他所唱云贵地区将遭天降劫难,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幸的是川泽也在云贵范畴。常言道:神仙万年一劫,凡间五百年一难。
也是近来的怪事,闹得让溪镇人心惶惶。王常兵心里确实害怕,又听过王秀才解读了诗意和偈语,更加忐忑不安,所以急着去吊脚庵扶矶,此时却找不到王秀才,你说他急也不急?便催仆人仆四处寻找。仆人们把街头巷尾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王秀才,还是管家去蔡利来饭店买卤菜时,听到里面王秀才的声音,才知道大白天的王秀才却躲在这里喝酒聊天,于是生气的说道:‘’大侄子,你倒悠闲,你叔找你去扶矶,大家找你找得烦死了,快点回去!‘’
王秀才闻言便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向蔡礼仁告辞回家去了。回到家就被王常兵叫上,同佣人们一起去吊脚庵扶矶求神。一路上,王秀才在思忖着怎样规劝自己的亲叔叔弃恶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