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在《活着》中写到:人是为了活着本身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事物而活着”。
当真正遭遇贫穷时,就会发现,生命是为金钱所服务。
我曾经随我的老舅到偏远一个村子里送货,这是个靠近煤矿的村子,村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以挖煤为生。
在一个家里做客时,有个中年大叔每隔两个小时便往一个屋子里跑,那间屋子是在整个庭院的角上,阳光找不到的地方,看起来更像是杂物间,我们问起原因时,他说,他的父亲躺在里面。
经了解,他的父亲作为30年前的矿工,同样,他已经有整整30年从未下过自己的床。
在农村,有很多人在老乡、亲属开的黑口子下矿,每年开春出去的人,总有一些没能完整的回来。每一座山里都埋着遇难的骨灰,而每个村庄的深处,都可能藏着慢性死亡的身体。
他们是尚在可挖煤的年龄就被命运判了无期徒刑。
三十年前,他的父亲在山西矿洞里出了事,是遇难者,同样,也是幸存者,仅仅是胸部以下残疾。离开现场以后,他的人生位置被定在那块床板上。
这是一个被消音的过程,没有镜头的聚焦,没有抢险的场面,没有怒斥和追责,甚至没有陌生人的围观。自然,也没有法律之下统一标准的赔偿。
因为在表哥的黑口子上干活,所以只给了两万块钱,便全部砸到了医院的设备上,到家时已经所剩无几。
他曾经让母亲买安眠药,说是失眠,医生告诉她,儿子要的并不是睡眠。母亲开始忧心忡忡,时刻提防着儿子自杀。
30年里想到死有千百次,但现在熬了这么久了,估计死的心情也就淡了。
另外一些长期生活在矿下的尘肺病人,在下矿的第一刻,相当于在死神那预约了位置,每次呼吸都是在慢性自杀。而这座村子三分之二的人都是这样。
那些黑黑的井口,就像是通往地狱之门,载着矿工们在地面消失,我们既等不到他们下一班上来,同样,也降不到他们所丧生地方。
这样些卑微的劳动者,并非贫穷到非挖煤不可,而是在整个村子的意识中,挖煤便是寻常的职业,对生命意识的淡泊,导致如此高危的工作,居然还形成一种大流。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未被记录且没有聚光灯聚焦的故事,是整个中国大地的点点青苔,同样,也是贫穷者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