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只身入虎穴/《谋冠江湖》目录
步骜和张坤听了均是一脸茫然。燕康神秘一笑,说道:“我需要步捕头再帮我一个忙,在苏州全府放出消息,近日来自倭国剧毒之药十日绝命散,在吴县、长洲、太仓、常熟等地黑市散播。我自有妙用。”又转向张坤,说道:“张老爷,劫匪近几日必然会通知你交付赎金的地点,晚生叨扰您几日,待劫匪到来之时,便是我计划施展之日。”张坤连声道:“好,好,一切仰仗小友了。”燕康笑着说:“我们说了这么久,晚生还没通报名号呢。我姓燕,名康,字无忧。也是张老爷家的一个佃户。此事还得劳烦步捕头费力散播消息。张老爷放心,承易与我有同窗之谊,我必然会救他出来的。”张坤又是连声道谢,步骜却是径自离去散播消息不提。
燕康在张府住了几日,突然听说劫匪上门来了。燕康悄悄走到前厅,发现一个彪形大汉正在与张坤说话。燕康屏住呼吸,偷听屋内劫匪与张坤的谈话。
那劫匪道:“张老爷莫担心,令郎在我寨中好吃好喝伺候着,连同你们的仆役我也没为难。只要张老爷凑足十万两,我们立刻放人,绝不拖延。为免张老爷担心,这几日我便住您府上,时候一到,我便带着张老爷的赎金返回寨中。但张老爷若是报官……”说到此处劫匪把手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呼哨,只见由近及远不停响起呼哨声。劫匪得意到:“我们的兄弟已经在城中埋伏好了,若是有个什么不对,令公子就只能横着回来了。”张坤又怒又怕,只得派人给这劫匪安排住处。
待劫匪离去后,燕康走进前厅,张坤见了急忙走上前来:“无忧贤侄……”燕康摆摆手止住张坤,说道:“张老爷莫慌,明日你尽可告诉歹人,钱已凑齐,剩下的我来应对。”张坤擦擦额头上的汗,连声答应。
翌日,燕康闻听门外张府仆役呼喊,便知该是自己出面应对劫匪了。收拾一下自身,施施然来到前厅,见了劫匪,丝毫不惧地坐在劫匪对面,大方招呼道:“匪兄你好,我便是你要的赎金。”劫匪一愣,随即面带怒色,指着燕康喝问张坤:“张老爷莫不是拿我开涮?你说的赎金便是这没几两肉的小子?”燕康笑道:“匪兄何必着急,既然我肯出来,那身上自然是带了赎金。只是匪兄你敢单枪匹马闯入城中索要赎金,这般胆色必非常人。不过这等单刀赴会之美名,在下可不愿让匪兄专美于前。因此,我愿带上赎金,前往贵寨赎人。”劫匪一愣,高声大笑:“小小年纪,倒是颇有胆色,正该和老夫一起入伙啸聚山林。不过,你想为官军带路,剿我山寨,这般狠毒心思,可瞒不过我!”燕康放声大笑:“我道阁下乃是一时豪杰,却不料原来是一胆小如鼠之辈!连我这束发童子都惧怕,何必做这刀头舔血的勾当?趁早散伙投降官军,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免得到时候官军天降,教尔等尸骨无存!”劫匪听罢大怒,站起身一掌拍碎身边小桌,张坤急的汗如雨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燕康却好似面前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仍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噙着笑意,面不改色。
那劫匪却突然收了怒色,平静地对燕康说:“你若想去我山寨,自然没问题。不过却要带足赎金。另外,进我山寨,老夫可不保证你能完整的出来。”说罢又对着张坤道:“时日已到,不知那十万两白银现在何处。老夫也好早日带了上路,令公子也好早日回家。”张坤吩咐手下抬出数十个箱子,劫匪一一打开验看。半晌点点头道:“劳烦张老爷雇上马车,将箱子绑好放在马车上,随我运往城西南太湖口。”燕康见他如此大张旗鼓,心里不禁疑惑:“历来交赎金之时正是官府跟踪破案的好时机,因此交付赎金多半选择隐匿之所。且地点也多为生僻之处。此人如此大张旗鼓,却叫人不得其解。”思索半天没有答案,燕康便放下疑问,跟随劫匪一同上路。
正坐在马车里行进之时,劫匪打马跟在燕康车旁,问道:“后生仔,是不是不明白老夫为何如此高调?”燕康在马车里回答:“若无恐,必有恃。匪兄既为太湖水匪,水性自然极佳。到时到了太湖上将船一翻,赎金尽数沉入湖下,再有早已等候在湖下的水性好手接应。官军自然措手不及。只是可惜……”劫匪见他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得暗暗称赞。此时听到“可惜”,却奇道:“有何可惜之处?”燕康笑道:“可惜之处,只可见于你家寨主才可明说。若是我见不到贵寨主,那便是你家错过一场天大的富贵。”说罢无论劫匪如何问,却始终闭口不言。
果如燕康所言,车队走到太湖口,埋伏于此的水匪们卸货上船,行不多时便突然加速驰行,跟踪在后的官船顾不得隐藏,也全力加速追赶,却在一处湖面上见原先跟踪的船静静停住。捕快们小心接近匪船,发现船上空无一人——正如燕康所言,早在接银箱时,水匪们便把银箱偷偷抛入湖中,转移了去处。捕快们垂头丧气回城去了。
燕康则被那去张府谈判的劫匪带入湖底潜行。待得官船被引开走远,那劫匪便带着燕康浮出水面上了接应的船只。燕康不习水性,此时在水下已然昏厥。那劫匪哑然失笑,既然昏厥,倒正好不怕这小子记路。回到山寨后,便向众人交代了燕康的来历,吩咐等燕康醒来之后领去山寨议事厅。
不知昏迷了多久,燕康慢慢醒转,随侍的小仆见他醒来,上前告知他昏迷前劫匪要他去议事厅的话。燕康正了正衣衫,便让小仆带路,向议事厅走去。进了议事厅,发现那坐在头把交椅上的正是去张府要赎金的匪徒。燕康一愣之下,那劫匪却哈哈大笑:“来来,我们打了这几日交道,却不知彼此名讳。老夫黑虎,乃是黑旗寨大当家。不知你这后生仔怎么称呼?”燕康也豪迈一笑:“晚生燕无忧,不过是吴县一小民,不值得大当家记挂。”黑虎嘿嘿一笑:“小民?可没有见了我不害怕的小民。你曾说我要错过一场富贵,却不知这富贵从何而来?”燕康环顾四周,只见屋内极为宽敞,灯火通明。四下里坐着一批面色不善的人,燕康知道这是黑旗寨的主要头目。他慢踱几步,清声说道:“今天下一统,然圣上着力于大礼议事件。东南沿海又屡有倭寇进犯,是以大当家能啸聚太湖,这是天时;太湖虽然不大,却也方圆数千里,河港纵横,岛屿繁多。官军一时难以围剿,此为地利;大当家手下精兵悍将众多,身手高绝之辈数不胜数,这是人和。此三者大当家都占有,却尚不能独霸太湖,乃至于做起绑架勒索的勾当。无他,唯大当家有权而未能生财,有势却不能取利。绑架勒索虽然来钱极快,却也风险极大。太湖曾经是游人如织的风景胜地,不少文人雅士,青楼校书在此吟诗作赋,游船赏景。乃是苏州府人人喜爱的游览之地。如今却因大当家之故使得游人稀少。若我猜的不错,绑架张公子便是大当家遣人上岸踩点后作出的行动,这便足以证明,随着太湖游人的稀少,大当家的绑架生意要弃船上岸才能做。”说到这里燕康心里暗自好笑,自己哪里是猜的,分明是目睹的绑架现场。不过此时说出来唬住黑虎,却也能收到奇效。“大当家部众所长在水上而非陆上,弃长就短,此不智一也;苏州府虽是江南富足之地,然吴县一地富商有限,大当家将那富商都勒索完了,却又如何自处?此不智二也;大当家须知众怒难犯,若是惹急了吴县富商,联名奏请苏州府都司出兵围剿,大当家虽勇,恐怕也难逃玉石俱焚之灾。”燕康说完,昂然直立,目光与黑虎眼神相遇,毫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