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水,原创于2019.6.7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端午佳节,也是一年一度高考的日子,更是故乡月明星繁、麦浪滚滚的夏忙。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再投入到那场紧张有序、龙口夺食的火热的战斗中去了。如果按时间来推算的话,就是从家里踏着麦秸秆去参加高考的那一年了吧。以后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都只是从电话里、视频里听父母说“什么时候开始割麦子了”“昨天割了多少、今天割了多少、还有多少没割”,“今晚看了天气预报最近没雨不着急慢慢割”等等这些对我而言已经不同不痒的语言,这些曾伴随着我整个童年的夏季里最重要的事情,现在成了一串串冰冷的电波机械地撩拨着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童年的夏忙是生活里的头等大事,大人们提前准备着一切可能会用到的农具——割麦子的镰、翻麦子的木叉、扬场的木锨、清扫场面的扫帚等等,还有好多我曾叫不上名字或者已经忘记了名字的农具;提前拉着自家前一年的存粮去磨坊里磨好忙时要吃的面粉,或者拉着自家的油菜籽去附近的油坊里榨好油;提前去村里有拖拉机或者“四轮”的人家里打好招呼以便于忙时可以叫人家帮忙拉麦或者碾场,尽管都是有偿的,但一旦遇见天气突变打了招呼的人往往总会优先,这是个大家都默许的事情,毕竟当时的农用机械还是那么稀缺,也是因为那个年代夏忙是农民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其隆重和重要程度甚至媲美春节,用父辈的话来说就是“龙口夺食”,这四个字足以干净利落、形象生动地描述出它对于农民的重要性。毕竟,对于大多数我的同胞来说,一年四季的主食是不可计数的面食,各种各样长的、短的、宽的、窄的、薄的、厚的、干的、汤的、稠的、稀的面条、面片、面疙瘩,无一例外都是用小麦磨成的面粉做出来的,所以自家地里的小麦就是家人的口粮了。如果遇到雨水少的年份地里产量不高或者正当收麦子时一连下个十几天的连阴雨,那几乎大多数人家里接下来的这一年迟早都会为吃的发愁。
早在麦子灌浆的时候,家里的主要人物,一般都是男主人,都会隔一两天去自家分布在村子周围不同地方的地里看看麦子长势,估摸着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收割哪一篇地里的,直到有一天早晨巡视回来后宣布“咱们今天去割哪儿哪儿的麦子”,农忙就正式拉开了序幕。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骑着自行车从地里匆匆回来直接进到厨房对正在做饭的母亲这样说,然后母亲就会一边加快做饭的速度,一边让父亲喊醒还在睡梦里的我,而那时候天也才蒙蒙亮,那时的我不懂,总觉得去晚一点麦子也不会跑到别人家地里去,干嘛每天都起那么早,到了后来才慢慢一点一点地懂得了农人对于收获的迫不及待。
还在打瞌睡的我迷迷糊糊地吃了早饭,然后被爸妈塞进木制架子车里享受特别待遇从家里拉倒地头,他们拿下早已磨的光亮的镰刀刷刷刷刷的割起麦子来,而那时年幼的我主要任务就是捡拾父母割过的地里的麦穗,现在想想似乎到现在也未曾有一次亲自拿起镰刀割一分一亩的麦子。
等一片地里的麦子全部割完了,就叫提前靠好的村里人帮忙用农用车拉回自家的场上,然后再趁着月色一捆一捆整齐有序地排列好,这既要留足麦捆间合适的间距又要保证自家的场够用,也无疑是一项技术活了。等到地里的麦子割的差不多了,那场上就是一片片麦子士兵的大集会了,一捆捆麦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士兵,而小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这些无数的麦捆之间捉迷藏了,往往是听得见却捉不到,无疑增加了些许欢乐。
倘若这时看天气预报说天气有变,那可真是热闹了,家家场上都是人,一家老少只要是能拉得动麦捆的都会前来帮忙,搭起一个个麦子塔,说是麦子塔倒也不十分确切,塔的实际形状更像是一座实心的楼阁,只不过都有用麦捆垒起来的,一捆压着一捆、一层压着一层地从地面一直垒到有一两层楼那么高,麦穗都巧妙地藏在里面,新割的麦茬露在外面,顶上用旧麦秸杆苫着,无论它多大、多久的雨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