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淖记事》是汪曾祺的小说集,以诗意的想象,关怀最普通平常的人世的婚丧嫁娶、各行各业的故事,仿佛一幅幅铺展开来的风俗画,跃动着秩序和自由并存于一心的人。他们热爱生活,心中又有戒律;尊重礼俗,又会打破礼俗,渴望随性生活,又不时隐忍压抑。他们的生活,如梦境一般,灿烂有趣,荆棘遍地,哀乐升至高潮,就成了人性的最佳注脚,展现出民俗社会的全景。他们的浪漫故事,爱恨情仇,是民族的心灵史。
《大淖记事》一共分了四个部分:风俗、故里、行业、婚事,《徙》则是故里中的一篇。
西挹神山爽气,
东来邻寺疏钟,
看吾校巍巍峻宇,
连云栉比列其中。
半城半郭尘嚣远,
无女无男教育同。
桃红李白,
芬芳馥郁,
一堂济济坐春风。
愿少年,
乘风破浪,
他日毋忘化雨功!
《徙》以县立第五小学的校歌引出主人公,先生姓高,名鹏,字北溟,三十后,以字行。他是这首校歌的作者,也是这所小学的校长。寥寥数语,殷殷期望之情,跃然口中。
《徙》讲了高先生这个人,也讲了高先生的一生。命运同高先生开了一个玩笑,阴差阳错,他成为了一名教师,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但是也变成无法迁徙的鲲鹏。
《徙》从三个方面讲述了高先生这位“未徙北溟鹏”。
功名道断
高先生少孤,尝受业于邑中名士谈甓渔,为谈先生之高足。虽中上之资,但很知发愤,家人,师长皆对其寄予厚望。果然,高先生于十六岁中秀才,前途一片光明。但命运难揣,第二年,便停了科举。功名道断,前路冥茫,不知所归。
北溟之鹏终将徙于南溟,但旧南溟已被时代抛弃,新南溟尚不知在何方。高先生是可怜的,如今的局面并不是高先生的错,但却经受着时代变革之痛。鲲鹏不再是鲲鹏,鲲鹏变成了燕雀。
一折三波教书路
科举未成,日子总要过。高先生去简易师范读书,获得教书资格,“五小”是他的第一站。高先生教国文,即使如此,也不能展其所长,尽其所学。但高先生教书是认真的。讲课,改作文,郑重其事,一丝不苟,深受学生,同事的敬重。
几年后,高先生被调往县里的初级中学教书,那是县里的最高学府。高先生要求随班走,要求部选教材之外,自选教材,他将课本上的知识传授给学生,传播人道主义思想,更影响他们一生的立身为人。呜呼,先生之泽远矣。
可是幸运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因不可言说的原因,一场人事大换血,高先生再次回到了“五小”,一待,就是一辈子。他永远留在了这里。
做教书匠不好吗?不是不好,教出无数优秀学子,看孩子们成长,高先生一定是欣慰的。但是他的心中一定有遗憾,没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地少年郎。
痛失爱女
高先生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高雪更是被他视作掌中宝。高雪娇贵,漂亮,聪明,有着远大的志向,站在人群中会发光,像极了少年时的高先生。她想去北京上大学,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成,她被折断了翅膀,抑郁而终。
这对于高先生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家里没有送女儿上大学的钱吗?有,但是,不舍得用,后战火纷飞,便再也没有机会。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高雪是另一个高先生,她的理想是她毕生的追求,没有理想,便没有她。可惜她的生命太短暂了,还没有体会生活的趣味,就戛然而止,停留在了年少时分,她是想飞却没有飞出去啊!高先生虽求而不得,但是找到了另一种活着的方式,这延续了他的生命。
高先生教出一大批的学子,桃李满天下,是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但是,成为一名教师真的是他的理想吗?我想,不是的。只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是未徙的鲲鹏,被迫留在一个小学校,如果他可以在对的时光遇到对的时代,那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悲剧?处在社会的底层,又生不逢时,前路尽断,画地为牢,束缚自己,折磨自己。
我们大多数人比他们幸运,虽然生活中有种种不如意的地方,但我们还有努力的机会,还可以再拼一把。
愿少年,
乘风破浪,
他日毋忘化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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