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歌塔·克里斯朵夫
外婆是我们母亲的妈妈。在来到这里住下之前,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的妈妈还有一个妈妈。 我们都称呼她“外婆”。 别人喊她“老巫婆”。她一直喊我们是“狗养的”。
到外婆家
我们来自大城市,经历了彻夜的旅程。母亲红着眼睛,提了一个大纸箱,我们两个小孩则各提一只行李箱。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抱了一本父亲的大辞典,手酸了就由另外一个人抱它。
三个人走了好久。外婆家在小镇另一端,离车站很远。这儿没有电车,也没有公交车,偶尔只有几辆军用卡车呼啸而过。
路上的行人很稀少,整座小镇都很寂静。母亲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彼此没有交谈,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四周回响。
到了外婆的庭院门前,母亲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等了一会儿,我们走进庭院,绕过屋子,找了一扇窗,蹲在窗口下,从那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她说:“我们家里没东西吃,既没面包,没肉,也没有青菜和牛奶。什么都没有,我无法再扶养他们了。”
另一个声音说:“那你倒还记得我。哼!我看这十年来,你从来就没想过我,没来看过我,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
母亲回答:“你很清楚原因,毕竟我一直深爱着父亲啊!”
那个人又说:“是啊!我当然清楚得很,而且你也还记得自己有个母亲,所以现在有了问题,你就会来找我帮忙啦!”
母亲回答:“我并不为自己企求什么,只是希望孩子们能躲过这场战争。我们那个城市终日战火连连,已经没有粮食了。有的把孩子送到乡下,有的寄养在父母家里,或是送往他乡,只要能够活命,无论什么地方都好。”
那个人说:“那么你也可以把他们送到国外去呀!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母亲说:“他们是你的外孙啊!”
“我的外孙?哼!连他们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还说是我的外孙呢!他们有几个人?”
“两个,两个男孩,是双胞胎。”
那个人又问:“其他的你作何打算?”
母亲问:“其他的?”
“当母狗一胎生了四五只小狗,人们通常都只会留下一只或两只自己养,其他的就丢到水沟里淹死。”
那个人说完之后,笑得很夸张。母亲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说:“他们至少有个父亲吧?我想你应该还没有结婚,因为我不记得你曾经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我已经结婚了,孩子的父亲正在前线,已经有六个月没消息了。”
“我看你早该死心了!”那个人又笑了,但是,母亲却哭了起来。
这时候,我们回到庭院门前。只见母亲和一位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
她对我们说:“这是你们的外婆。你们就待在这里,直到战争结束。”
外婆接着说:“这种日子会持续很久哦!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叫他们做事,我这儿可不是白吃白喝的地方!”
母亲说:“我会寄钱给你,行李箱里有他们的衣服,另外,床单和被子在大纸箱里。小宝贝,要听话,妈妈会写信给你们。”
拥抱我们之后,母亲流着泪离去。
外婆却狂笑着对我们说道:“床单?被子?白衬衫和光亮的鞋子?让我来教教你们应该如何生活吧!”
我们向外婆伸舌头扮鬼脸,而她也跟着猛拍大腿,笑得更激动。
外婆的家
外婆家距离小镇的最末端走路大概只需要五分钟。
过了外婆的家,就只有尘土飞扬的大马路,而且这条路被一长排的栅栏整个切断了。想再往下走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栅栏前方,就有一个士兵在那儿放哨。放哨的士兵手持一把冲锋枪,身上配挂一副双筒望远镜。只要一下雨,他就躲进哨所里。因此我们知道,在栅栏的后方,在树丛的掩饰下,潜藏着一座秘密军事基地,而在它的后方,则是另一个国家的地界。
外婆家四周是一片广大的院子,往院子的深处走去有一条小河,涉过了小河,对岸是一片树林。
院子里不但种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和水果,而且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还有兔箱、鸡棚、猪圈和养羊的畜栏。我们挑了一头最肥的猪,试着爬上它的背,但是却无法坐稳。
青菜、水果、兔子、鸭子和小鸡,外婆将它们全都拿到市场上去卖,还有鸡蛋、鸭蛋及羊干酪也一并出售。畜养的猪则卖给肉商。肉商通常是以金钱交易,但是有时候也拿火腿和灌肠来交换。
院子里养了一条狗,用来抓小偷。还有一只专捉老鼠的猫。我们都不常给猫东西吃,所以它常常饿肚子。
除了这些之外,在道路对面,外婆还有一片葡萄园。
通常,我们得经过又大又热的厨房才能进到屋里,厨房里的炉子整天烧个不停。厨房的窗户边摆了一张很大很大的餐桌和一条“ L ”形的长板凳,我们就睡在板凳上。
厨房里的一道门,可以进入外婆的卧室,但房门总是紧紧上了锁。其实,外婆也只有在晚上睡觉时才会回到她的房里。
另外有一个房间,我们可以直接从庭院进入,而不必经过热烘烘的厨房。但是这个房间里住了一个外国军官,他的房门也同样上了锁。
在外婆的房子下方有一间堆满了食物的地窖,房子上方则有一间破旧的阁楼,自从我们将通往阁楼的木梯踏条锯断,摔伤外婆后,她就再也爬不上去了。我们则借着一条绳子爬上爬下。这间阁楼的入口恰好在外国军官卧室的正上方,阁楼上藏了我们的作文本子、父亲的大辞典,还有一些非得藏起来不可的重要物品。
我们打了一把可以打开这屋子里所有门锁的钥匙,并且在阁楼楼板上凿了一个洞。还好有这把钥匙,让我们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在屋子里自由通行。而通过阁楼楼板的小洞,我们可以窥视外婆和军官各自在他们房间里的一举一动,从来没被发现过。
外婆
外婆是我们母亲的妈妈。在来到这里住下之前,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的妈妈还有一个妈妈。
我们都称呼她“外婆”。
别人喊她“老巫婆”。她一直喊我们是“狗养的”。
外婆长得又瘦又小,头上戴着黑色三角巾,她总是穿着深灰色衣服,脚上则是一双很旧的军用皮鞋。天气一放晴,她就打赤脚走来走去。外婆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黑褐色的斑点,另外还有一颗一颗突起的小肉瘤,肉瘤上面甚至还长毛。牙齿好像也掉光了,至少从外表看不到牙齿。
外婆从来不洗澡也不洗脸,她只有在吃完东西或喝过东西后,才抓起头巾的一角随便抹一抹嘴巴。外婆不在屋内尿尿,而是在屋外随便找个地方;她也一直没穿内裤,只需叉开双腿,就可以尿尿了。
外婆的衣服也从来就没换过。每天晚上,我们看见她在睡觉前脱掉外面的裙子和短上衣,睡觉时就穿着里面的那套裙子和上衣,但是她从不摘下头巾。
除了晚上,外婆平时并不太开口说话。但是到了晚上,她取下架子上的酒,然后嘴巴直接对着瓶口喝起酒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开始说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这不像是那些外国士兵说的话,而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
外婆就一直用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语言自问自答,她偶尔会笑一笑,要不就是大发脾气或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几乎每次喝酒喝到最后,外婆都会哭起来,然后摇摇晃晃走回她的房里,倒在床上泣不成声。就这样,外婆的啜泣声伴随我们度过一整夜。
污垢
以前在那个大城市的家里,母亲常常帮我们洗澡,有时淋浴,有时泡在澡盆里。她会给我们穿上干净的衣服,也替我们剪指甲。头发长了时,带我们上理发师那儿修剪。每餐饭之后,我们也一定刷牙漱口。
现在住外婆家,一切大不相同。这儿没有浴室,没有自来水,想洗澡根本不可能。要用水时,还得提着水桶到院子的井边打水。屋子里既没有肥皂,也没有牙膏,更别提浴液了。
厨房的每一件东西都很脏。不规则的红色地板砖总是粘住我们的脚,大餐桌常弄得我们双手双肘一团黏糊,炉灶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油垢,墙壁也因为烧黑炭而熏得黑糊糊。碗盘、汤匙、刀子经过外婆的清洗,却从未因此而更干净,平底锅的表面则积了好几层污垢,而那些已褪色的破抹布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刚到外婆家时,我们根本就没有食欲,尤其是看到外婆一边做饭一边用袖子擤鼻涕,擤完了却不洗手的情景时,我们就更没胃口。现在,我们完全不在意了。
天气热时,我们就到河里洗澡,然后到水井旁洗脸、刷牙。天气变泠时,就不能这样洗了。因为在屋子里找不到一个足够大的脸盆。我们没有再见到母亲带来的那个大纸箱,而装在里面的床单、被子和浴巾也不翼而飞了。
看来是外婆把它们全卖掉了。
我们变得愈来愈脏,身上的衣服也一样,于是我们从长板凳下的旅行箱里翻出一些干净的衣服穿,但很快的,箱子里的干净衣服全都穿脏了。渐渐地,我们的衣服磨破了,鞋子也破了。后来,只要情况允许,我们就打赤脚,只穿条内裤或长裤。因为常常打赤脚的缘故,脚底长出厚厚的茧,即使踏到尖刺的东西或石头也没感觉了。慢慢地,我们晒得一身黝黑,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我们的手臂和双腿,有擦伤、割伤、虫子咬伤和一些结痂快剥落的伤口。我们的指甲从未剪过,有的是自己断裂的。此外,我们还留了一头及肩的长发,它们被太阳晒得几乎变成白色。
上厕所的地方在院子深处,这儿没有卫生纸,所以我们摘了几片大叶子,用它们替代卫生纸。
长久下来,从我们身上不难闻到一股杂味儿,有肥料味、鱼腥味、草味、蘑菇味、烟味、牛奶味、干酪的酸味,还有泥巴、汗水、尿水混成的一股霉味。
我们肮脏的程度和外婆不相上下。
练习忍受皮肉之痛
外婆常打我们。有时她会抡起枯瘦的拳头打我们,有时用扫帚或湿抹布。她总是揪着我们的耳朵,不然就是抓着我们的头发打骂。
别人也是如此待我们,不是打我们耳光就是踢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原因何在。
这些拳打脚踢的待遇常常让我们痛得流泪。
其实,遭受摔伤、擦伤、割伤、苦役、寒冷、炎热的痛苦与这种疼痛是相同程度的。
经过这般思索后,我们决定让自己更强壮而能够不掉一滴眼泪地忍受这番折磨。
于是,我们从互打对方耳光的练习做起,然后就是练习彼此互殴。看到我们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外婆就问道:
“谁把你们打成这样?”
“我们自己。”
“你们自己?为什么?”
“没什么。外婆,别担心,这只是一种训练而已。”
“一种训练?你们疯啦?好吧!如果你们喜欢的话……”
在后来的训练当中,我们打赤膊,拿着皮带互相鞭打,每抽打一下就说:
“不痛!不痛!”
两个人就这样愈来愈用力地鞭打对方。
另外,我们还让手心从火堆边擦过,故意让自己被烧伤。我们也拿刀子割自己的大腿、手臂以及胸膛,再将酒精洒在伤口上。每洒一次酒精,我们就说:
“不痛!不痛!”
过了一些时候,说实话,我们的确不再觉得痛了,如同是别人的疼痛,别人被烧伤、割伤,别人在忍受痛苦般地事不关己。
我们不再流过泪。
当外婆生气得大声吼叫时,我们就对她说:
“外婆,别再叫了,不如打我们吧!”
当外婆打我们时,我们就说:
“再打!外婆,我们的另一个脸颊还等着你打呢!就如《圣经》上写的,再打我们的另一个脸颊吧!”
这时,外婆会生气地大叫:
“去死吧!我看你们就带着《圣经》和另一个脸颊来领打吧!”
练习心灵之痛
外婆平时叫我们:“狗养的!”
而大伙儿都叫我们:“老巫婆的孙子!婊子养的!”
还有些人喊我们:“智障儿!小流氓!浑小子!笨蛋!脏孩子!脏鬼!下流!卑鄙!小无赖!该死的家伙!杀人坯子!”
听到这些字眼,我们满脸涨红,耳朵一阵一阵嗡嗡响,双眼直盯着地上,膝盖不停地颤抖着。
我们真的不愿再因此而脸红、颤抖,只希望能快快适应这些辱骂和伤人的字眼。
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直视对方,然后互相辱骂,我们用的字眼一句比一句更残忍。
我们其中一个先说:“你是混蛋!你是傻瓜!”
另一个就说:“你是笨蛋!你是坏蛋。”
我们就这么不断练习,直到自己对这些辱骂不再在乎,不再感到刺耳为止。
每天大约半小时的练习之后,我们就到外头转一圈。我们故意让别人羞辱我们,直到我们注意到我们已到达不再在乎别人辱骂的地步为止。
然而,在我们心里仍旧有一些令人难忘的话语,母亲以前常唤我们:
“亲爱的!我的爱!我的宝贝!亲爱的小宝宝!”
每次我们想起这些字眼时,不免热泪盈眶。
这些温柔的话语是该忘记的,因为现在不再有人这么唤我们了,而且回忆是这般沉重的负荷,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于是我们用另一种练习让自己忘却。我们说:
“亲爱的!我的爱!我爱你们……我绝不离开你们身边……我只喜欢你们……永远……你们是我的所有……”
不断地重复这些话,让这些字眼逐渐丧失它们的意义,这同时也减轻了我们的痛苦。
练习行乞
这一天,我们穿上又破又脏的衣服,还有那一双破鞋子,刻意弄脏脸和手,然后来到大街上。我们在街上一个地方停下来,就在那儿等候路人经过。
一有外国军官经过,我们就会把右手向前伸直向他敬礼,然后伸出左手来乞讨。最常见的情况是,经过我们面前的军官没停下,或是没看见我们,或是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终于,有个军官停在我们面前。他说了一些话,但我们听不懂他的语言。他问我们一些问题,我们没回答,只是一动也不动摆着乞讨的动作。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枚硬币和一块巧克力放在我们的手心上,然后摇摇头走开了。
我们又继续等候。
这时一位妇人经过,我们向她伸出手,她说:
“可怜的孩子,我没什么可给你们。”
说完后,她摸摸我们的头,我们说:“谢谢。”
之后,另一个妇人给了我们两个苹果,还有一个给了我们饼干。
又一个妇人经过,我们同样向她伸手乞讨。她停下来说:
“在这里行乞,你们难道不觉得丢脸吗?到我家来吧!有些蛮轻松的工作很适合你们。例如劈柴、擦阳台,你们够高够壮,做起来不吃力的。假如你们做得很好,我会给你们浓汤和面包吃。”
我们回答她:“女士,我们并不想替你工作,我们既不想喝你的浓汤,也不想吃你的面包,我们不饿。”
她问:“那么你们为何行乞?”
“我们只是想要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观察一些人的反应。”
她一听,一边走开一边大叫:“龌龊的小无赖,太放肆了!”
回家的路上,我们将行乞来的苹果、饼干、巧克力和硬币全都丢到草丛里。而我们头上曾被施舍的抚摸,是扔也扔不掉的。
瞎子与聋子的练习
我们其中一个当瞎子,另一个当聋子。训练一开始,当瞎子的拿了外婆的头巾遮住眼睛,而当聋子的则拿草将耳朵堵住。外婆的头巾上还留有她的臭味。
一切就绪之后,我们手牵手出去散步。此时正是警报期间,所有人都躲到地窖里,因此街道相当冷清。
当聋子的就叙述他所看到的情景:
“这条街道又直又长,街道两侧尽是矮房子,都是平房。房子的颜色有白色、灰色、粉红色、黄色和蓝色。过了街道后,就可以看见一座公园,里面种了很多树,还有一座喷水池。天空很蓝,还飘着几朵云。哇!看到飞机了,五架轰炸机,它们飞得很低。”
扮瞎子的慢慢说,好让扮聋子的能读唇语,他说:
“我听见飞机的声音,它们发出断断续续却很巨大的声响,它马力很足,载着炸弹。现在它们全都飞走了。我又听到鸟儿的叫声。除了这些,一切都很寂静。”
聋子读了瞎子的唇语之后回答:“是的,整条街道空荡荡的。”
瞎子又说:“我听见左侧街道有脚步声靠近。”
聋子回道:“你说对了,来了一个男人。”
瞎子问:“他长得如何?”
聋子回答:“像镇上一般的男人一样,又穷又老。”
瞎子说:“我知道,听得出来是老人的脚步声。我也听得出来他是赤脚,所以他很穷。”
聋子说:“他秃头,穿了一件破旧的军用短上衣和一条过短的长裤,而且他的脚很脏。”
“他的眼睛呢?”
“我看不到,因为他正在看地上。”
“他的嘴巴呢?”
“他的双唇紧闭,应该是没牙齿。”
“他的手呢?”
“插在口袋里,他的口袋很大,而且似乎装了一些东西,也许是地上的苹果,也许是核桃吧!所以他的口袋才会鼓鼓的。啊!他抬起头了,他看见我们了,但是我分辨不出他眼珠子的颜色。”
“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什么吗?”
“皱纹,纹路深得像一道道的疤痕烙印在他脸上。”
瞎子说:“我听到警报器的声响,警报解除了,回家吧!”
由于先前的经历,后来我们不再需要拿头巾遮住眼睛,也不需要拿草堵住耳朵。扮瞎子的人因为眼睛被遮住而能将眼光导入心灵深处;扮聋子的人也因为耳朵被堵住而能拒绝所有的噪音。
练习禁食
我们郑重地对外婆说:“这两天我们不吃东西,只喝水。”
她耸耸肩说:“不干我的事。但是你们得照常工作!”
“外婆,我们当然照常工作。”
禁食的第一天,外婆杀了一只鸡,还将它放在烤炉上烤。到了中午,她唤我们:
“来吃吧!”
一进厨房,就闻到烤鸡的香味。我们有一点儿饿,但不是太饿,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外婆切这只鸡。她说:“这味道真好,你们闻得出来有多好吗?要不要一人来一只鸡腿?”
“外婆,我们什么都不想吃。”
“太可惜了,这烤鸡真的很美味呀!”
说完,外婆就用手抓鸡来吃,吃一口,舔舔自己的手指,还顺便在围裙上擦几下。然后她啃起了鸡骨头。这时她说:“这只鸡太鲜嫩了,无法想像能有什么东西比它更美味。”
我们对她说:“外婆,住在这里到现在,你还没烤过鸡给我们吃。”
她说:“我今天不是烤了吗?是你们自个儿不吃的。”
“你明知道我们这两天不吃东西。”
“不是我的错,是你们又做了一次蠢事。”
“让自己习惯于饥饿是我们的练习之一。”
“那么你们就去习惯饥饿吧!没人会阻止你们的。”
一走出厨房,我们就到院子里干活儿。一直工作到傍晚,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于是我们喝了很多水。当然,这个晚上睡得很不好,梦到的都是食物。
第二天中午,外婆将昨天吃剩下的烤鸡解决掉,而我们两眼昏花地看着她吃。此刻,感觉到的已不是饥饿,而是头晕。
晚上,外婆煎了一些涂上干酪和果酱的薄饼,我们感到相当恶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胃痉挛,我们赶快躺在床上,沉沉昏睡过去。醒来时,外婆已经上市场了。我们很想吃点早餐,但厨房里既没面包,也没羊奶和干酪,什么都没有。外婆把所有的东西都锁在地窖里。其实我们可以打开地窖,但决定不去动它。于是,我们生吃了一些蘸盐的番茄和黄瓜。
当外婆从市场回来时,她对我们说:
“你们早上的工作还没做。”
“你应该叫醒我们才是啊!外婆。”
“你们应该自己起床才对!不过今天例外,我还是给你们东西吃。”
结果,同往常一样,我们还是吃卖剩的青菜煮成的浓汤。我们吃得很少。
餐后,外婆说:“这是一种愚蠢的练习,而且有害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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