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期许落空

老爸走了,现在坐在老爸书房里,静静的打字。

2021年9月份开始带老爸辗转上海治疗痛风和荨麻疹,9月底做食管癌术后第三年的复查,复发,转移。

2021年10月22日开始化疗,10月26日结束化疗离沪回家。

回家后白细胞降低至1.47,打升白针,高烧不止,肺炎、心包积液,11月15日转院治疗,入ICU三天抢救后转入普通病房继续治疗,持续消炎,12月21日上午,胸部CT显示肺部明显好转,老爸一直想出院回家,于是和医生商量出院事宜。为了保险起见,我请医生再安排做个心脏彩超,看看心包积液的情况。12月21日晚上7:50,老爸提醒我不要忘记8点去取彩超报告,取到报告显示心包积液也有减少,不用穿刺。我和老爸说再在医院观察稳定两天,这样回家放心一些,我再把家里暖气打开,制氧机准备好,最迟最迟周五我们肯定出院回家,老爸点头表示知道了,应该心里是轻松一些的吧。

当晚9点多发现老爸脸色发紫,呼吸急促,老爸让我老公晚上留下,说心里很难受。赶紧请医生来病床前查看,上了呼吸机,心率130,血压一直下降至30/50,再喊老爸已经喊不醒了,医生说已经进入低压休克状态。

医生找谈话,估计是肺部栓塞,要做好准备,不确定,但目前情况也不能移动,也不能检查。我打电话给舅舅让赶紧来医院,但心里还有一丝希望老爸能是那能闯关的小概率人群。

老爸越来越难受呼吸越来越急促,医生检查后又找谈话,怀疑是心栓导致的心衰,我问她死亡概率,她说60%以上,打电话通知舅舅从我家里把我妈带来,意识到有可能那可怕的一刻终于来了。

妈妈到的时候老爸已经昏迷休克,老妈抱着老爸的脸喊着“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呀”,喊不醒,喊着“和我说话呀说一个字也好啊”,喊不醒。老妈哭瘫软在老爸身边,我一直握着老爸的手,泪眼中一直看着老爸,生怕漏看到老爸哪怕一个表情和反应,老爸突然真开眼睛,我狂喜让老妈赶紧凑过来看,但是发现老爸眼神已涣散,已没有光,好像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很快又闭上了。

医生找签字,是否放弃抢救,抢救措施:插管和电击,询问医生抢救措施实施后会怎样,医生说估计拖延几个小时顶多不到一天。不想,老爸也承受不了。手抖,写不了字,我让老公按着我的手腕,弯弯曲曲签好了放弃抢救的单子。

我拉着老爸的手贴着我都是泪水的脸,一遍一遍和老爸说话,让老爸放心,我会照顾好老妈,我们都会好好的。看见老爸闭着的眼睛沁出泪水,因为老爸病了以后听力下降很厉害,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但是那一刻我相信老爸是听到了。

医生再次找签字,是否放弃治疗,即现在打的各种强心和加压针剂是否继续,询问医生如果继续会怎样,医生说最多维持目前无意识状态直至衰竭。既然已没有机会,不想拖延老爸痛苦的时间,征求老妈意见后,同意放弃治疗,哭啊,我要签字放弃我的爸爸啊!医生说人抖成这样签不了字按个手印吧,我说我还是签上自己的名字吧,签完发现字抖的自己都不认识。

赶紧回到老爸身边,我心里很难受很想吐,冲出病房,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走廊里,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妹婿再旁边抱着氧气袋,老公搂着我脑袋,突然想起老爸还在病房,不能让老妈自己守着老爸,我拨开老公,拔掉氧气管冲进病房重新拉起老爸的手,感觉越来越没力气。

护士来取掉呼吸机,我请护士把老爸身上所有的管子都拔掉。老爸在取掉氧气管的一霎那,脸好像一下松弛下来。然后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像平时睡着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很平静安详。

再次睁开眼,老爸的监控仪器上显示的已经是一条直线,因为老爸当晚有点发烧,所以手和胳膊还是热的,我告诉医生,手还热啊,医生看了看我,大概按照程序,又推来了心电图车,打出的心电图仍旧是一条笔直的线。我哭啊,我说我不知道老爸啥时候走的呀,老公在我耳边说他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知道。

12月22日凌晨0:50分,爸爸走了。

12月24日,周五,出殡。周五,是我原本答应老爸出院回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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