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上学路上要经过一段铁路,每次过铁路时心脏都紧张地要蹦出胸腔,两只耳朵竖得老长,生怕漏听了车轮的匡起声,等匆匆穿过铁道,才能安心地长舒口气。
17年前,老爸陪我坐火车来北京上学,第一次望见窗外广阔的华北平原,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一望无际;第一次穿过南京长江大桥,看见长江水在桥下流淌;听老爸讲当年坐火车到天安门朝圣毛主席的经历,憧憬着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着喜悦和兴奋,火车上的时间也觉得过得飞快。当年还没有高铁,最快的直达车也需要坐上两天一夜,依稀记得是34个小时,等到下火车站在平地上时身体感觉还在左右晃动,第二天才慢慢消失。我原来有很严重的晕车症,却从此以后奇迹般地好了。
每年春运排队买火车票是件苦差事,寒冬腊月需要天不亮就到火车站外排长队,北京冬天凌烈的北风是嗖嗖地往羽绒服里灌,不出十分钟就被冻成冰棍儿。我不愿意受这苦,早早托人联系票贩子,所以每次买票也都挺顺利,而且坐的也都是直达卧铺。那时候能买到的都是硬卧,运气好买到下铺还好,如果是上铺也是痛苦,除了躺着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被子里总是一股浓浓的霉味,我称之为火车味,到家后顾不上填饱肚子,第一件要事是得里里外外洗个遍。水是不敢多喝的,每上一次厕所都是折磨,肚子再痛也要憋着。不过这些也都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直到一年寒假,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似乎想体验生活,自己到火车站排队买了一张慢车的坐票,据说这是为了解决春运增开的专列。哦,那可真是一生难忘的艰辛旅程:车厢里挤满了人和行李,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味、厕所味、烟味、方便面味,简直无以名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但窗户坏了关不紧,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同桌人帮忙塞了一堆报纸也没用,冻得我受不了,早已把洁癖抛在脑后,把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窗帘整个包在身上,才感觉暖和了些;不敢喝水,直到憋的实在受不了,才不得不跋涉过一层又一层的人和行李,鼓起十分勇气面对无法直视的厕所;因为坐的太久,腰酸的快断掉,晚上困的头痛欲裂也无法入睡,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这40个小时的,下车的那一刻感觉是重获新生。直到现在我好像还能闻到当年火车上特有的那个复杂的味道,导致我后来坐火车,哪怕是高铁,也从来不愿意吃泡面。这次经历让我对农民工兄弟多出了一份理解,因为我经历过,知道他们回家的不易,我还有座位,他们为了省钱大多买的都是站票,过道上随便铺张报纸一坐就是40个小时。不过这以后,我再也不愿意坐火车过夜了。
就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