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山来说,我更喜欢水——江河湖海井溪潭泉各种形态的水,但雪山不同,何况北半球离赤道最近的、至今无人登顶的、号称“三朵”之化身的“玉龙雪山”,我不远千里来到丽江,就为一睹它的雄姿。曾经也爬过寥寥几座山,为登上一两千米的山顶而雀跃,但若单纯论海拔,那实在是不值一提,丽江古城的海拔就已经达到2416米,超过之前爬过的所有山。话说回来,玉龙雪山无法靠双脚征服,也只能单论海拔了。
早上八点我们准时在“大水车”集合,上了一辆大巴。自称“牦牛”的导游神情庄重地警示大家,玉龙山海拔高、气温低、空气稀薄,山上切忌奔跑打闹,心脏病患者尤须慎重,并讲述了多个在雪山上昏厥的案例以加深游客认知。讲完后车子停在一家商店门口,牦牛说,需要衣服、氧气的游客请下车。原来他不厌其烦的提醒,一方面是导游的义务,另一方面也是商业需要。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和两个女孩就被牦牛争取到了,买了氧气,每瓶60元。都说吸纯氧很过瘾,忍不住尝了两口,除了被一股气流呛到以外,没有任何感觉,还不如直接呼吸空气。
由于离得近,大巴开出不久便直逼雪山脚下,远远望去,没有想象中巍峨——因为山脚的海拔本身就很高——却依然震撼:蓝天、白云、阳光、岩石、雪线、森林、黄土,由远而近自上而下构成层次分明的画面,和电视上、图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旁边还有同伴,一定以为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车上就开始猛拍照。
大巴沿雪山外围的公路盘旋而上,来到景区门口,导游让我们在大厅等候换乘景区车。大厅内人满为患,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好容易到了冰川公园索道口,依然是九曲回肠的队伍。索道口海拔3356米,艳子没看见标记牌,问:“呆会上去海拔有多少?”阿正骗她说,一万多米。艳子说:“哦。我身体不好,昏倒了你们要救我。”她实在太好骗了,一路上都被阿正各种戏弄,莉莉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单纯小妹”。
冰川公园大索道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索道,全长近3000米,垂直落差1000多米,运力1200人/小时,着实有些惊人。11点,我们上了缆车,10几分钟后即安全抵达。
冰川公园海拔4506米,今天真是毫不费劲地不断打破记录,只是这样的“打破”实在没多少成就感可言。此处离人类可以达到的最高点4680米相距不远了,方才发现我们并没有任何高原反应,除了艳子在慰藉式的吸氧外,我和莉莉都后悔买了氧气瓶,白白捧了一路,吸之被呛,弃之可惜,真正成了“鸡肋”。入口的屋子里有吸烟室,吸氧不如吸烟,我和阿正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莉莉也跟进来,我惊奇地问:“你进来干嘛?”她掏出盒利群,麻利地给我俩一人发了一支,然后说:“我18岁就开始吸烟。”——原来又是位奇女子。吸烟室的窗户被积雪淹没了大半,隐约可以想象屋外壮观的情景,赶紧吸完烟,迎接那离赤道最近的雪吧。
刚出门,迎接我们的不是雪,而是急骤的大风和耀眼的日光,勉强双脚站稳举目四望,只见山上白雪苍茫,山顶白云缭绕,身穿各色服装的人散布在雪地里尽情玩耍,点缀着这无尽的“白”。莉莉是个视发型如生命的人,其他什么都不顾,光一个劲儿地喊:“哎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乱了……”艳子是个以留影为首务的人,不断催我给她照相,我说:“不行啊,眼睛睁不开,手也伸不出来。”
刮风的时候,确实什么也干不了,如果正常人呼吸困难,多半是被风吹的;风停的时候,才有机会好好欣赏这高山雪景。我之所以把玉龙雪山当作丽江之行的主要目标,不是因为它有多美,而是觉得它很神奇,就像阿凡达看到了哈利路亚山一样神奇。阿正和莉莉连相机也没拿,不是忘在客栈,而是压根没从家里带,只是到处走走,看看,聊聊,我为他们异于常人的境界深深折服,也许我们所见过的人、所做过的事、所看过的风景,我们一生引以为豪的经历,印在脑海就足够了,但我暂时达不到他们的境界,艰难地拍了几张照,以供自己不再年轻时回味。
“冰川公园”这个名字有些夸张,因为既看不到冰川,也不像个公园,只是在大片积雪的山上搭建了一些栈道而已,走走很快就到头。4680米的制高点被大雪封了栈道,海拔记录再创新高的愿望就此破灭,只好往回走。莉莉喜欢刺激,嚷着要滑雪下山,大家便一起滑雪,每人20元。说是滑雪,其实是一人坐一个类似气垫船的东西,前者抱住后者的腿连成一排靠重力滑下来;说是下山,当然不可能滑到山脚,只有到入口的一点点距离,不过对于没被重力加速过的人来说,确实比较刺激。
真正的下山是先坐索道、再乘大巴到指定地点吃饭。玉龙雪山景区的特点就是人多,参观每个景点都要等,饭后目的地是“白水河”,又等了一个小时,淡季尚且如此,旺季情何以堪啊。
白水河由冰雪融化而成,沿山谷层叠而下,在不同的高度形成四个较大的水面,分别有各种不容易记住的名字,湖水描述起来就一个字——蓝!找不到词来形容的蓝!所以白水河还有另一个动人的名字——“蓝月谷”。远处雪山挺拔,四周树木繁茂,湖岸白沙轻柔,湖水醉人心脾,人在其中,如同置身仙境,不时还有一两只牦牛过来悠悠喝水,喝完也不走,扭头看着你,似乎觉得自己能为这近乎凝固的美增添些许生动。据说蓝月谷还是一处爱情圣地,谁说不是呢,她宛若忠贞少女,千万年都在守望着雪山。
最后一站“甘海子”,等了七辆大巴。甘海子是雪山脚下一大片区域的统称,通常特指雪山东麓的一个天然草甸牧场,听说那里奇花异草连绵不绝。由于季节的原因,现在连一朵花、半棵草也没有,车子只在那停留几分钟便驶上了回程的路。
到了古城,我们在万古楼方向找了家川菜馆,以弥补连日里“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的午餐带来的创伤。饭馆很小,五六张桌子而已,却到处贴满了游客留言的便签,向人们展示着它昔日的兴隆。有的留言很有才华,比如画了一家四口聚精会神吃饭的场景,连鱼香肉丝这样的菜品细节都一清二楚;有的很有品味,比如“成长穿越了疲惫和乏味之后,还会有多少人记得,曾经这样执着地接近梦想。”有的很有特色,比如只写六个字:“爱妃昨晚真棒”。
边看边吃边聊天,出来已是晚上九点多,阿正和莉莉说去酒吧。因为不会喝酒,我向来不喜欢酒吧这种场合,艳子也说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但终究都没禁受住他们两个的软磨硬泡。喧嚣的酒吧街,几乎每一家都烟雾缭绕、群情激昂,我建议换个清静点的地方,阿正轻车熟路,在大水车沿岸找了一家,点了饮料和啤酒,边喝边听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