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奥博还在试图理出个头绪时，海伦拿出了光之灵珠：“先别想了，来看看这个。”

“光之灵珠？怎么了？”

“接下来，你要带着它。”

“？！”冲击性的回答让奥博下意识地问出了为什么。

“你总不会觉得你真能大海捞针碰巧撞上新任使徒吧？”海伦笑道：“你现在还要记住这段神赐魔法的咒语。来，跟我念——十神在上，指引我等，光神之赐，加诸我身。”

奥博在海伦以极慢的语调完成了咏文部分后跟读了一次。随后他作好准备，进入了半冥想状态。耳边响起的是海伦沉稳的声音：“Temporary Authority Promotion——Baikai

sufiawo sagase。”

“嗯？”奥博将咒文的发音硬生生记住后奇道：“还有后半段？”

“不，念完了。”海伦不以为奇：“这个魔法的隐藏性很好，不是光系的魔导师根本不可能发现魔法发动的迹象。就算发现了，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效果。只要你不要太频繁地用，就不用担心会因为这个魔法被发现。来，你自己试试。”

刚开了个头的奥博被海伦打断：“你得拿上灵珠，这是必要的引发物。”

奥博有点忐忑地接过这个使徒代代相传的信物，稍微用力握了一下。传来的手感相当的圆润，或者是因为带着海伦的体温，还给人一种可靠的温暖感。

奥博定了定神，开始吟诵：“十神在上，指引我等……”

感受到并非自身能够调动起来的大量法力涌动起来，奥博在赞叹之余，用一名高等法师的良好素养，将咏文完成：“光神之赐，加诸我身。”

磅礴的法力凝聚在灵珠处，微微地波动着等待最后的指令：“Temporary

Authority Promotion——Baikai sufiawo sagase。”

在下一瞬间，奥博眼中的灵珠似乎长出了凝实的法力触手，勾连上了奥博自身的法力循环。心念一动，奥博轻轻将此牵进思绪之中，便看到了一个充满光芒的世界在不断扩散、扩散，直到奥博惊讶地发现这个区域已经探入到禁林，自己的法力也已经见底，便连忙切断了联系。

“这是……”

“几乎难以阻挡的范围搜索，如果附近有其他灵珠存在，会相当明显地被标记出来。”海伦补充道：“看来这个魔法本质层次太高，对法力的消耗有点大，作为常规手段有点麻烦，尽量控制搜索区域不要太大比较好。”

“或许有一位大法师陪同我们会比较好。”

海伦摇头：“不，这个魔法只有你可以用，所以，这个任务也只有你能去完成。

“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已经涉及到十族的机密，有些长老可能仍不知情，或者仅仅只是有了些猜测。你要慎重地保守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不说十族的处境会雪上加霜，你本人可能也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海伦看着奥博眉头慢慢皱起，说道：“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先听我说完也不迟。”

奥博点点头，望向了手中的乳白色珠子，那坚实的表面下是波动不定的光芒，俨然并非凡物。

“你可知道使徒的挑选方式？”

奥博稍一思考就说出了十族内的共识：“在上任使徒离世后，通过了灵珠的考核，就可以冠上代表使徒的法名，成为新任使徒。”

“没错，但冠上法名的还有一种情况。”

奥博耸耸肩：“按大陆的通例，任一魔法派别之首的直系子嗣自动取得冠上对应法名的权利，直至其本人主动放弃或转投他派。不过使徒的意义不是普通的魔法派别可以相比的，理论上我也可以是卡戒崖，但这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不，你的确是卡戒崖，是灵珠认可的人。”

“所以，我才可以用灵珠使出刚刚的魔法？”

“没错。”

奥博心里一惊：“那外面流传的谣言不就是真的了？所谓的灵珠的考核也是假的？”

“那当然不是了。灵珠考核千真万确，通过者也的确可以成为新任使徒。而且按大陆的惯例，上任使徒离世后，其子嗣也就失去了冠法名的权利，与其他竞争者在同一起跑线上——至少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奥博思绪急转：“十族宣扬的理念是依十神的旨意让魔法惠及于所有人，最高领袖也是在十神的注视下通过考验选出的，但这竟然是……竟然是……”

“你想说，是谎言？”海伦笑了笑：“但人人均可为使徒这种理念是诸神之战后不知道多少百年了才流传开来的，有理由相信，在魔法文明启蒙的初期，十族使徒是血脉相承，带领人们开疆扩土，走遍整个大陆的。而且……”

海伦拍了拍奥博那因为世界观被颠覆而颤抖着的肩膀：“那也并不是谎言。我可从来没说过只有上任使徒的子女才能成为下一任使徒。”

奥博冷静了下来：“没错，仔细一想，子女继承的历史据我所知的确极少，好像都是爷孙辈为主……但，那不就一回事吗？不对，窟话长老好像说过幻之一族的使徒就很随便……”

“我们对外的说法是，年轻人更有潜力，因此当使徒空缺，由长老包揽大权时，通常只会让年轻人来尝试继承灵珠。”

“也是有猫腻？”奥博猜测道：“虽然按惯例，有冠法名权的直系子嗣只限一代，但如果灵珠……是依赖血脉，那这其实也没有区别？！”

海伦出声打断了奥博的胡思乱想：“不，区别很大，隔一代便再也无法直接利用灵珠了，或者准确来说，真正能够使用灵珠的人，仅仅只有使徒而已。”

奥博有点僵硬地呵呵一笑：“爸你别吓我，那这和外面的人所猜测的其实没太大区别，使徒终究是十神选定的人，只不过由于教育等各方面的原因，使徒的子女更易领受神恩而已……”

海伦平静看着奥博的眼神让后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海伦出声道：“血脉的影响并不小，至少不是外人所猜测的人人公平，具体的……娜塔长老可能是最清楚的，你可以去问她。”

奥博有点不安地伸缩十指：“至少卡戒崖一族绝非欺世盗名之辈。”

海伦回以轻笑：“关于这点有很多的故事可以讲，但你先认清一点。”

语气猛然变得严肃，海伦一字一顿道：“现在只能靠你了。”

看着奥博点头，海伦以和缓得多的声线道：“我告诉你这些，是要你留意，你所找到的新使徒，并不一定是轻易通过考验和人，甚至还无法通过考验。记得，你要小心行动。使徒的意义，也不需要我多强调了。而且，作为光之使徒，我还要你认清一点。”

奥博闻声立刻用力挺直腰杆：“是，请说！“

“光之使徒是我，而不是你。即使灵珠在你手上，即使灵珠因为我而认可了你，即使我有个万一死去，你也并不等于就自动成为使徒了。”

“我……”

海伦打断了奥博的辩驳：“我知道你无心于此，即使是你哥，他也比你更有兴趣。不主动追寻灵珠的人不会得到灵珠的认可，但反过来，追求使徒身份的人并不会让灵珠对你更加青睐，这点大家都有目共睹。当然，现在的情况……有很多例外。”

奥博默然，作为卡戒崖，他又怎么会不对此充满憧憬，只是，早在幼时起便一直存在于他如今已然褪色的记忆中，那光彩动人的姐姐，已经永远地回不来了，却又永远地留存他的心底。他没有成为支撑这一族，甚至是带领十族的大家在如今的恶劣局势中走下去的自信，也并没有这个野心，他甚至把卡戒崖这个法名如同碰巧得到的珍品一样敬之于高阁远观，而不敢置之于自己身上亵玩。

“你负责的这次行动，神赐魔法是绝对的核心，而它的来历绕不开这些沉重的话题，这些，你都要处理好……毕竟，你也是卡戒崖的一员，奥博。”

“父亲……”复杂的思绪乱糟糟地涌上心头：“你让我保守这个秘密，但是……”

奥博的眼神骤然坚定：“我不会欺骗莉丝她们的，我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没必要隐瞒……”

“那你知道暗杀计划，很可能就是若露与冶米国王室之间在这点上谈不拢而引发的吗？”

“……”奥博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至少……莉丝她们……作为同伴，有知情权。而且……”

奥博思绪急转：“难道由于暗之一族在冶米国几乎被彻底清除，莉丝作为暗之使徒的子嗣，就……”

“我不否定。”海伦脸上古井无波：“但我还要提醒你，你、亚喃、莉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难以完成这个遥远旅行的小队，你还需要找合适的少数同伴，这个问题，你无法回避。”

奥博额上流下了冷汗，他定定地看着海伦，却无法看透那双湛蓝的眼睛背后，闪烁着的是怎样的智慧火光。

“我……同伴之间，是不应该有隐瞒的。父亲，您教导我们，十族是十神向世间传递魔法奥妙的手，慢慢衍生的各大流派，不过如散落的栎果，仍在十神温和的视野之内。我们对待他们，应如太阳拥抱大地。如果，我连母株上其它的栎果都要猜疑，那我又怎么能如你所教导的那样呢？”奥博说着说着，迟疑慢慢转化成了坚定：“我知道这事要紧，但我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伙伴的，我会和他们知无不言。”

海伦仍然相当平静：“在你们出发的同时，还有很多不同的队伍要开始行动，我将借酷罗犸的力量先行突破，吸引他们多数的注意力。如果他们得知光之灵珠已经不在我手上，甚至还知道了灵珠的秘密，可能等待我们的就是覆灭……就算这样，也可以吗？”

“……我不是怀疑光之圣兽的力量，但我觉得，即使你有灵珠在手，这样行动也是凶多吉少，父亲你……”

“你不用担心我，我和阿卡粟帝国之间还有很多你们、冶米国、太始古国都不知道的交情，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不会有机会通过四国联合的层层封锁，具体的，等我打点好了再和你说。现在，不要回避问题，回答我，这样，也可以吗？”

奥博没有看到海伦神情有任何的波动，他紧咬牙关：“是的。既然这次行动以后都要靠我来判断，那么这就是我以后做事的方式和原则。如果父亲觉得实在不妥当，希望您能再考虑其他更稳妥的方法。”

“你是要自大地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人选，逼我置十族各位的性命于不顾吗？”海伦的话仍是听不出任何感情的不紧不慢，却如同锤子一般，一字一句敲在奥博的心头。

奥博的拳头已经不知不觉地攥紧，他眼框微红，过了好一会才回道：“对不起，如果不这样做，我没办法面对莉丝和大家，请父亲和长老们再考虑考虑，我愿意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哪怕有多少艰险。”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呵呵。”

奥博低下头，不敢与海伦对视。

“‘光生万物，光怀万物。’奥博，你知道吗，这是我当初通过珠灵的考验后，十神最后给予我的神启。好，非常好，你有比当年的我更大的气魄，放手去做吧！”

奥博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海伦的脸上完全没有恼怒，只有无尽的欣慰。

“我不知道你以后是否会回心转意，又会不会后悔，但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你要接受灵珠的考验，那么，记得今晚，记得现在你内心的坚持！光之灵珠，不会接纳不敢光明正大的人，名为卡戒崖之人，不会怯于接纳！好极了，儿子。”

奥博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没听到过海伦以这种方式夸奖过任何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对灵珠背后秘密的疑惑，也如同被晨光照过一般，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