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仵向阳
2018年教师节的到来，使我更加思念我的父親，因他曾經也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師！旧文修改，追忆往日旧事，难忘親恩。
当我敲击下这几个字，泪水就早已在眼眶内打转。年尽岁末，想念父亲的思绪侵蚀着我。父亲离开我整整十五年了，而我对父亲的思念从未间断。好多次提笔想写一点东西，回忆与父亲生活的点滴。可这似乎成了我不能碰触的一块神经。一向自控力很强的我，一想到父亲，却往往不能自持，每每泪流满面，哽咽着，手颤抖的再也写不下一个字。
今夜无论无何，我都要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不写，我怕天堂的老父亲怪怨我。
爸爸，这封迟来的＂信＂，儿子写了整整十五年。请爸爸千万莫要怪怨儿，因为我觉得我努力的不够，距离您的要求还有差距；爸爸请您不要怪怨儿，儿子觉得很惭愧，没能照顾好您所关爱的每一个人；爸爸也请您不要怪怨儿，至今还没能让您入土为安，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我怕那样就再也触摸不到您。但请您相信我，儿子已经长大了，就连您未曾见面的孙女今年也是一名初三学生了。我一刻都没有忘记，我是您的儿子，所作所为，绝不会让您蒙羞。此生难忘的那年，九十天里我失去了您，而我也成为了一名父亲。爸爸，您可曾听见就在小滕滕出生的当天，我独自一人在咱家客厅里的嚎啕大哭声。那一刻，我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埋怨您，狠心的抛弃了我，抛弃了您所深深爱着的每一个人。爸爸，您走的太匆忙了，留下这无尽的思念压在儿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关于父亲的回忆，更多的是每年的寒暑假。因我自小随母亲生活在渭北农村，而父亲则一人生活工作在省城西安，作为一名教师，他也只有在寒暑假才能回家。那时的交通不像今天这样便捷，坐长途车从合阳来西安也要五六个小时。通讯也不像现在这样方便，可每学期我总能收到父亲的几封来信。学校放假后他哪天回家，总是早早约定。我也会来到10里外的小镇，在南门外车站等候，记忆中从没有失约。那一天，在镇上路井地段医院工作的姑姑和我一样，特别高兴。我想她当然也在想念自己的二哥。而家里最高兴地自然是我的奶奶，晚年她体弱多病，基本跟随姑姑，常年就生活在医院。但父亲回家，她总是紧随我们回到乡下老宅居住。
那些年，乡间的公路上，黄昏的微风里留下了我们祖孙三代多少难忘的回忆。傍晚时分回到家里，热心的乡邻总是挤满了小屋。
心里面很想父亲，却又提心吊胆，非常害怕，因为我又考砸了。语文、数学、英语、成绩都不太好。我们小时候每学期都有一个通知书，上面记录着这学期的考试成绩，以及班主任老师的评语。忐忑着拿出通知书，站立在旁边，聆听着父亲的训斥，战战兢兢。可每每在关键时刻，总是奶奶帮我解围。“行咧，男孩子总有一口饭吃，看你把娃吓滴。”我家家风甚严，长幼有序，对于我奶奶的话，父亲言听计从，从不敢造次，我想这更多的是对老娘的一份孝顺。
今天我懂了，慈不外露的父亲是多么地关爱他的孩子。但那时年少无知的我却总盼着他快点走，因为他老是训我。然而就在这潜移默化中，父亲教会了我孝顺，懂得了感恩。
夏日夜长，消暑纳凉，早早打扫庭院自是我表现的好机会。记忆中，农家小院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记得那年暑假，喝汤（晚饭）后，一家人听着收音机，话着家常。后来父亲给我讲起成语故事，同时也在考验着我。让我讲讲： 杞人忧天、叶公好龙、等成语的来历，因为他去年给我买了整套的成语故事小人书。就这样渐渐地拉近了和父亲的距离，再也不觉得生疏。因为我记住了很多个，并且讲的很好。但他却从不表扬我，而我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些许慰藉。十五月圆之夜，皓月当空他又让讲起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谁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但却又在考我宋诗的出处、内容、意思。就在这一个个夏夜，一次次的提问声中，我们的心越来越近。也在这督促下，让我自小养成了爱看书、勤写作的好习惯。此生受益匪浅，甚至惠及下一代。对了，爸爸，忘了告诉你，您的孙女小滕滕这次期末考试作文满分，老师表扬了她，小丫头非常高兴。而如今，此情己成追忆。记忆中的那一个个夜晚，多么幸福的童年。那一年，我十二岁。
每年夏天，总是这样。就像老鼠爱上猫，从开始的拘束、陌生到最后的熟悉、不舍。小孩子总有依恋感，可父亲从不把懦弱、伤感这些情绪带给我。因为我是男孩，所以他要成自小我懂得坚强。院子的欢笑声引来隔壁的二伯(堂伯)，起身让坐泡茶，对于他的二哥（堂哥），父亲非常敬重。二伯健谈，风趣幽默，他们知道我从小爱吃糖。甚至给讲起了爸爸小时候的趣事，“大妈、大妈你看那屋角的柿子在看我呢。＂他要考考我和爸爸一个问题：“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甜？”父亲不言，低头微笑。而我抢先回答：“甘蔗、黑糖、白糖、老糖，对比咧对咧是蜂糖（蜂蜜）。”（关中方言）哈哈哈，大人们会心一笑。怎么了，又不对？看我急得猜不出来，还是奶奶乐呵呵地轻声揭开谜底-----“夫妻恩爱比蜜甜”。欢声笑语中，让我明白了生活的点滴，做人的道理。那一年，我十五岁。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暑假就要结束。父亲又要去西安上班了，母亲骑自行车送父亲去10里外的车站。内心纵有不舍，但我自小话少，更不善表达，只会用床单蒙住头，不想说话。这时候父亲也不讲话，摸摸我的头，再摸摸。如今想想性情内敛的父亲也许就是用这样在表达着他的爱。对我从不会像对妹妹那样亲密，记忆里甚至没有一个拥抱。但我相信他爱的同样深沉！就这样，父亲走了，我的假期也结束了。
我的高中生活，大部分时间是在故乡路井中学度过，条件非常艰苦。令我难忘的是那一年初冬，身穿一身长长米黄色风衣的父亲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又惊又喜，我是非常不解，因为这不曾有过。一般情况我们开学也就意味着他也开学了，平时工作繁忙根本没有时间。见到父亲，我非常高兴，带着他看了我们的宿舍，二三十人的男生大通铺。也领着他见了我们的班主任，了解了我的学习情况。很快就是下午自由活动时间(1小时）父亲提出要带我到街上吃饭。其实我一点都不饿，但我还是跟他到了东街。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不饿，不想吃。＂父亲看着我：“还是吃点油糕吧！”结果一下子买了20多个，这东西我从小吃伤过，害怕！却又不能不吃，夹起一个塞进嘴里，实在不想往下咽。看着我的样子，父亲讲：“要不那就带回学校吧。”就这样，在寒冷的冬日，行走在长街，手里拿着热腾腾的油糕，五味杂陈......我和父亲分别了，泪水打湿了我的双眼。他站在南街东街丁字路口，望着我一路向西走向学校。我不敢回头，直到在转角往北就要去学校方向那条路的瞬间，我忍不住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还在远远的矗立在街上。那一年，我17岁。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经过刻苦学习，拿到了大学学历，具备了专业技术人员带家属农转非的条件。这次回家就是办动迁我们娘仨的户籍关系，从此妈妈、妹妹和我拥有了西安市户籍。高三那年，我跟随父亲来到西安，紧接着就到外地上了学。工作以后，基本都是在外地上班。所以和父亲朝夕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对他的了解也并不深，期间甚至产生了好多误解。父亲走后，这也成为我最为遗憾的事情。父子间本应心灵相通，而我......收集他的遗物，看着一本本教案、日记,最早的写于1963年他在新疆当兵时期，我对他才有了更多的了解。也使我理解了只有小学(完小）文化基础的父亲，不惑之年靠什么样毅力系统接受大学教育，五十岁拿下了中学语文高级高级职称。西安教育学院的楼顶在清晨该留下父亲多少足迹，旁边的雪松又记忆了多少个清晨他背诵汉语言典籍时的身影，年龄的增大，记忆里的下降没有阻挡他一颗永远向前的心，因为他爱着我们。父亲留给我的是颗善良、坚强的心、是一个良好的工作习惯、是一本厚厚的书、是一份浓浓的爱。教会我拥有善良，懂得感恩；教会我坚强自信，不怕困难。虽然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语文教师，可我相信他同样教给他学生的不只是书本上的东西。他用一个父亲的行动，把博大的爱同样播撒给了他的学生。父亲的一生是艰辛的一生！父亲的一生是好强的一生！父亲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父亲的一生是灿烂的一生！“桃李不言，下自成溪”他无愧于自己人民教师的身份，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56岁就匆匆离开了爱他和他爱的亲人们。父亲这一生，当兵、学工、干部、最后定格为人民教师，其实他用自己的行动早就对自己做了总结。常言道，父爱如山，是的，作为他的儿子，我感到骄傲，自豪，因为我拥有过这世界上如大山般崇高的父爱。
和父亲的相处总是伴随着等待、相见、离别。只是这一次我再也等不来你。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爸爸，咱家新房就要装修完了。再过半年我就又要搬回咱咸宁路老家属院，看着院里的叔叔阿姨，叫儿如何不想您！强抑住要冲出咽喉的呜咽，我回忆着和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每天、每月、每年......
丙申除夕，在风中、行走在马腾空的蓝天下，我想大声的喊一声，爸爸，我爱你！
爸爸，您听到了吗?
2016/2/7除夕写於西安
2018/9/10修改於韓國木浦
此篇文章始2016年12月始发于家鄉陝西合陽金水文學平台，閱讀量近700，感谢《金水文学》编辑周洁女士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