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梦，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为这个梦而不顾一切的去追寻。

在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追求之间哪一个更重要？

1.

也许大家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的音乐造诣，抑或“魔岩三杰，”也或仅是天后王菲的前夫，但现在的他只是窦唯，只是窦仙儿，为何这样一个沉默寡言淡出视线的人能称为“仙”？

这或许源于他在生活与追求之间的游走。

1969年10月14日，窦唯出生在北京二环路内一个四合院内。

父亲搞民乐，母亲在北京第一机床厂工作，也喜欢唱歌，在厂里唱歌数一数二，所以人们都说他妈妈是“一腕儿”，从小的耳濡目染也使得窦唯走上了音乐之路。

上初中时，窦唯的音乐品位就跟别人不一样，他的朋友苏阳说：“他那时候唱歌的方式跟别人都不同，我估计他当时早就想好了以后怎么唱歌了。”当时社会上流行霹雳舞，窦唯在这方面也比较擅长，没事就教苏阳跳霹雳舞。

谈到窦唯的不同，苏阳说：“他很喜欢音乐，学校有什么文艺表演，他就上来吹笛子，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学校的一个歌咏比赛的活动上，他上台后，拿着一片木板，一边敲着桌子打拍子，一边唱邓丽君的歌，直接就被班主任给薅下去了。那时候邓丽君还是靡靡之音，我们上初中还是80年代初，别说唱邓丽君的歌，听邓丽君都不容易。”

离开学校后，窦唯开始参加一些走穴演出，唱英文歌曲，以及崔健齐秦等人的歌，配上霹雳舞，很快展现出他在音乐上的创作才华。

1988年，当时有一支组建不久的摇滚乐队“黑豹”，主唱丁武因意外离开，有人推荐了窦唯。

窦唯受邀加入了"黑豹"乐队后，几乎包揽了所有词曲创作。为黑豹创作的几十首歌曲，全面展现出他非凡的才华和创作天赋。

那时“黑豹”已小有名气，但在1990年，有六支摇滚乐队在北京首都体育馆搞了一场“90现代音乐会”，“黑豹”却没接到邀请，这件事对他们影响很大。

直到两年后，在深圳的一次演出中，黑豹乐队被时任Beyond乐队的经济人陈建添看中，并与黑豹签约，于是他们成了Beyond乐队的师弟。随后"黑豹"同名专辑推出，以势不可挡的声势横扫大江南北，专辑正版销量就达150万张，并引发内地盗版狂潮。《Don't Break My Heart》在香港商业电台排行榜高居榜首，《无地自容》、《别去糟蹋》也广泛传唱。这张专辑里的歌几乎首首经典，而窦唯高亢激昂的演唱风格，也成为"黑豹"乐队最突出的标志。

这时的窦唯一下子成了红遍全国的摇滚乐翘楚，无限光明的前程摆在他面前，人们似乎已经看到，这个22岁的年轻人将会成为中国摇滚乐的领军人物。然而他却在此时宣布退出黑豹，记者采访窦唯，问他为什么要离开"黑豹"，窦唯轻描淡写地回答："因为在音乐上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为了表明离开乐队的决心，窦唯甚至剪去了心爱的长发。

黑豹乐队的创建者郭传林说：“窦唯有一次给我打电话，说决定离开‘黑豹’，我问为什么？他说也不为什么。我跟他谈了几个条件，第一，别唱‘黑豹’的歌。因为他一唱‘黑豹’的歌，这边肯定完蛋；第二，乐队的一些所谓的秘密不能往外说，第三他的音乐风格看看能不能变化一下。窦唯全都答应了。”

这个保证或许一直压着窦唯，在如今还有人翻唱黑豹的歌时，他却从没开口唱过一句，他改变了自己喜爱的乐风，不再唱重金属，也浪费了他得天独厚的嗓音。

有人说，没了窦唯的黑豹，就不再是黑豹。

2.

离开黑豹后，窦唯组建了"做梦"乐队。后面又签约魔岩唱片，与何勇、张楚并称"魔岩三杰"。1994年12月17日，魔岩三杰的窦唯、何勇、张楚联合唐朝乐队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的"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成为中国摇滚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香港的四大天王（张学友、刘德华、黎明、郭富城）也悉数到场，坐在观众席观看演出。

演唱会开始，在所有沸腾的人群面前，窦唯短发黑衣中山服出场，他的眼神清澈，表情淡然的唱了《高级动物》、《喔，乖》等歌曲。他的演唱沉静而有爆发力，观众的情绪很快被带动起来，待到何勇唱钟鼓楼之时，窦唯在旁边吹笛子，儒雅飘逸，骨子里透露出一股冷峻和倜傥风韵。接下来的张楚和唐朝乐队更是将演唱会推向了高潮。在没有人能预料到的状况下，这场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会，几乎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状态。

红磡体育馆历来严格的规定却阻止不了上万名决心要站起来的观众，他们用双手和喉咙舞动、嘶吼，他们用双足顿地、跳跃，连向来见惯演出场面的媒体和保安人员也陷入了激动的情绪中，在香港，几年来几乎没有见过一场演唱会像这样疯狂。

直到演唱会结束，很多观众仍然呼喊着窦唯、何勇的名字不肯离开。此后的一周时间，香港的媒体对这场演唱会的报道极富溢美之词，类似"摇滚震撼香江"这样的标题占据了香港各大报纸的头条长达一周之久。

然而在《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出VCD中，窦唯却说那就是一场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梦想，在实现这个梦想的过程当中，就做了一个梦。所以我觉得每个人都是活在梦里，各式各样的梦想里面，为了这个梦想去做事。我自己也一样，活在一场梦里面。”

那阵子，时代无可救药的陷入了平庸，老炮们不再愤怒，前朝旧梦也不知所踪。当一拨人都淡出了公众视野的时候，窦唯的音乐和艺术才华不但没有枯竭，而且仍持续发力。

这场盛世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不可再企及的巅峰，但对窦唯来说，仅仅只是他个人音乐生涯发展的起点。

接着各路商业活动滚滚而来，窦唯再一次选择退出，他抗拒上电视、出镜、演讲、社交等一切商业形式。

音乐是他生命的追求，他不想这种追求被商业、被名利所束缚，他想要的是一个梦，一个自由发展的梦境。

“相比飞的更高和飞不起来，窦唯却选择不飞起来。”就像他自己说的：“我退出了歌坛，而转做音乐，那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是精神世界的出口。”

窦唯的音乐风格开始变的曲高和寡，逐渐脱离了大众的视线，人声的作用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他随意的哼唱，虽然采用大量的西方电音元素编曲，但音乐中却带有浓厚的中国怀古意境，在融会东西方音乐元素之后，专辑呈现出特殊又神秘的音乐氛围。

3.

继94年的《黑梦》之后，窦唯仍然保持着超高的创作力。他每年至少推出一张专辑或EP，据统计，在这22年里，窦唯共发行了25张音乐作品，期间他还参与电影或其他音乐人的音乐编曲和制作。

从95年的《艳阳天》和98年的《山河水》开始，他的音乐风格又发生了巨大转变。窦唯放弃了人声在音乐中的演绎，他觉得人声的表达是对音乐的一种束缚。到后来干脆直接放弃了歌词，梦呓、迷幻、混搭…这种风格的音乐是很难被大众所接受的，但他执着于音乐“自性”的探索，渐入禅境。

对于这些他的解释是：词这个东西不是为了写而写，必须要有感而发的。摆脱了词的束缚之后，我的思想不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就如同天马行空一般。这个时候，音乐是我表达的最好方式。

2006年的《雨吁》专辑是窦唯音乐生命的转折点，虽然在这张专辑中窦唯还是以人声来演绎，但此后就完全走向了纯音乐的道路，所以这也是窦唯至今最后一张有歌词的专辑。

细心的人会发现，窦唯的每张作品其实都是静悄悄地出，音乐风格也转变的越来越远离主流，脱离商业，难懂且玄虚。但他倒是从不在意专辑销量如何也不强求有多少人懂得欣赏，这二十几张专辑，风格各有不同，而每次新专辑的发布都只用一两句话说明新专辑发布了，一句不多说，爱买不买。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很窦唯。

这些年里，窦唯先后和不同的音乐人合作了诸多音乐作品，但鲜有人问津，他仿佛进入了一个无人高地，兀自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自由驰骋。也许，他此刻就在某个你不知道的角落里快乐地折腾着音乐。

他说：“我的音乐是比较小众的，如果按照大众的做法宣传，对大众是误导。我没想过让我的唱片大卖，因为那是不可能的，感兴趣的人自然会发现。在百花齐放中，我愿做一棵狗尾巴草，不求大红大紫，只要让我盛开就行。”

如果窦唯不选择大隐于世，朝着商业进行或许早就是千万富翁了。可他就是那种听从自己的内心世界的人，无论是从他对音乐的选择还是对妻子的选择，他都是没有违背自己。

4.

窦唯喜欢安静，不爱说话也是隐世的原因之一，尤其是面对媒体的采访时，他常常用几个字就把记者打发掉，那时候，人们对窦唯不理解，觉得窦唯是故意装出这样的，而窦唯，在没有任何商业意识下，不可能这么装出一副沉默的样子，而且也不会一装就是十几年。

这种沉默的性格仿佛变成了一层很安全的保护网，当有人告诉窦唯报纸上关于他的不实报道时，他最多用“无聊”两个字来表明他自己的态度，从来不多说一个字。

无论是音乐还是生活，窦唯表现的越来越静，也越来越低调。他从不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跟人见面，跟人约也是去那种很安静的地方。他是个想远离是非的人。外面的安静和内心的平静，才能让他感到舒服。

窦唯已近乎活在一场梦里，独自等待，默默承受，他从不去讨好什么，一直是由心而往，随性而活，追求着真、善、美，憎恨假、恶、丑。

因为活在梦里，后期的他经济困顿，沦落到去酒吧唱歌，收入微薄，但是他仍旧按自己的方式创作新的音乐，不为金钱所动，忠于自然的音乐梦境里。

星外星唱片公司老板周小川说起窦唯充满敬佩：他愿意很苦地做唱片。和他说话，他总说"不一定"。"唱片什么时候发?不一定！演出什么样的音乐？不一定！"很多人认为窦唯想挣钱很好办，只要开口唱歌。但周小川说，窦唯"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也许正是因为清静的生活使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灵感来创作音乐，他后期的音乐逐渐转向实验的成分比较多，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每一首作品都是用心创作，意境悠远深沉，很有一种"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感觉，听完能立刻让人的内心变的平静下来。而且他的形象和音乐也愈加内敛、自省，甚至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人们发现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音乐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喧嚣，没有噪音，没有煽情。甚至在最近的五年间，他的唱片都不再是媒体和评论界谈论的话题，也没有更多的乐迷。在音乐的世界里，窦唯的音乐渐渐被人淡忘。

在名利圈翻滚过，还能一尘不染全身而退的人不多，窦唯就是其中之一。在唾手可得的商业利益面前，能做到不动心，不是太疯狂，就是太明白。

他说：“我尽量找一种顺乎天意的、合情合理的生活方式，能说得过去的就可以了。表面上看，别人得到了很多，但我觉得得到的未必是好事。名利这种东西，我感觉可能更多地会给人造成负面的影响，追功名利可能就被会名利所控制。”

有人把窦唯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嵇康作比，大概是因为二人是有诸多相似之处：不随波逐流，遵循自己的信念，过传统自然的生活，特立独行、高山流水、写诗作画，以琴相伴。

所以大家把窦唯都称作“窦仙儿”，说窦唯成仙，也主要是指他在音乐上的追求。与他同一辈的音乐人，要么吃老本，要么转型上综艺，要么多年不发片。唯独窦唯，默默无闻发了几十张唱片，每首音乐的生命力依然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枯竭的痕迹。

在外人看来他的生活或是穷途末路，但在他自己看来那是新世界的开端。

媒体曾曝光过他不修边幅坐地铁的照片，一时间，说窦唯落魄、颓废、谢顶严重、身材发福的评论来势汹汹，占领了各大娱乐头条。窦唯真的落魄吗？事后，曾有记者就照片一事求证窦唯。窦唯破天荒地回复了八个字：“清浊自甚，神灵明鉴”。

其实，窦唯完全可以分分钟光鲜起来。不说本身的知名度，就凭其深厚的音乐造诣，就是做做电影配乐就足够了。窦唯曾帮《寻枪》、《李米的猜想》、《武侠》等电影做过配乐。《李米的猜想》还拿到了金马奖最佳原创音乐。

坐地铁、落魄这说明不了什么，我们不在乎英雄老去、美人迟暮，在艺术面前，重要的是他的音乐。再不修边幅，窦唯还是窦唯，是中国摇滚的先驱之一，是时至今日依然高产的一流音乐人，是一位追求内心圆融的艺术家。

5.

除了音乐窦唯还喜欢画画，他从1997年开始涂鸦画画，按他的说法画画只是一种习惯。他把这些随意描绘的小画视为闲笔，只为了享受画画过程中的宁静和专注。有人想帮他出版画册，被窦唯婉言拒绝。

他并不在乎画画的好坏，不在乎能否卖钱或是办画展，他只是喜欢画画的过程。整个人完全沉浸在画面里，完全在那张纸上，特别舒服。

他还喜欢走到哪儿画到哪儿，一时兴起，还会拿起画笔就在雨中作画。那跳跃的色彩，很多人说像儿童画，或许因为窦唯的内心有一面还是像孩子一样纯净的世界。

在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窦唯也经常带着画夹。有空时就会拿出来画上一些，刚开始大家看他画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在画什么，慢慢地随着笔势的展开，才恍然大悟。

他有一套画册，把周围的这些朋友都画在了里面，厚厚的一本，是一个连环画式的故事。每一个朋友看了后，都会乐得前仰后合。

窦唯，虽然人淡出了公众的视野，但是他的音乐和艺术却从未淡出过，才华这个词从头至尾都是窦唯的一个象征，从字画到音乐，艺术无不相通，从青春走向成熟，却从来不深究技艺。

一笔一画，一曲一调，透着灵气透着真实，这便是窦唯。

所以红不红并非能衡量出窦唯的价值，这是一种误解。

而他说：“我所想传达的，就是你所能感知到的，并不需要从数量上追求累加的理解。我对生活没有太高的奢望，只要吃饱穿暖就好。对金钱和物质不是太在意，活着就是要忠于自己。”大多数人梦寐以求成功，在他眼中可能还不如一碗炸酱面来的实际。

青年窦唯和中年窦唯是完完全全两个不同的人，但这两个人却一脉相承。随着时间的改变，变化了的是人的皮相，没有变化的是窦唯的才华。

最苦不过熬清静，他觉得这种清闲是上天赐予他的，所以他宁愿选择远离喧嚣，住回自己的胡同里，从此过着清贫闲散的日子。

窦唯，的确处在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追求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中。

都说窦唯越走越远，恐怕在他眼里却是相反的，幸福不幸福，实在不是假装自己过得很好那么简单。

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那么在生活的苟且与诗与远方之间，幸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