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给母亲打电话,手机通着,一直没有人接听。我心里明白,母亲肯定又去加班做苦力了。
母亲做苦力是为了我,哥和姐早已成家,唯独我还是一个人。这几年回去母亲总是不停的问着:“是不是找到对象了?哪天可以带回来看看?”每次我只能说着:“不要急啊妈,再怎么也要慢慢来,到时找一个好看的姑娘带回来。”这不,清明回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又开始唠叨着,也许她太迫切看到未来的儿媳妇了,可是我也急,只是没有遇到,拿只能默默的等候。这时母亲和我说:“槐花开了,想不想吃?想吃的话明天一早我去摘一些。”“妈,我都好多年没有吃过了,肯定想吃。”提到槐花,仿佛就在昨天。
哥当年遇到嫂子的时候,可谓是一见钟情,母亲那几天笑的合不拢嘴。可是回过头来房子也是大事。她找了村长,又找了村里老大爷来协调,我记得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一块宅基地太宝贵了,母亲用将近两倍的田地换的;不换又能怎样呢?到了结婚的岁数,哥总要结婚的,还有正好遇到一个好姑娘。宅子有了,是过去收麦子的晾晒场。不过相对于周围,那片地方低洼不少,大概有一米多。这可愁了母亲,这样的地方如果不回土,那盖出的房子肯定是有积水的。
母亲问了邻居,打算买一些土回来。可是一打听价格太高了,而且路程远,人家还要加路费。母亲没有同意,又拖人找了两家还是这样。她都有点着急了,晚上回来和我说:“现在的土怎么也贵了,过去便宜的没人要。不管怎样现在你哥有了地方盖房子了,再怎么也得想办法把房子盖起来。明天再出去看看。”
第二天放学回到家,母亲高兴的说着:“找到了,终于有土了。这下你哥的房子可以慢慢的盖起来了。”我愣着了,忙着问母亲:“妈,在哪找的啊?”
“感谢老天爷,就在我们院子不远处的东拉河。今年天气热,也缺水吧,正好有一段干了,我们就从那儿拉土垫院子。”东拉河很长,连接了十多个村子,平日都是有水的,可今年不同往年,正好有一段干了。可就算是从河里拉土,也有不小的困难。不过看着母亲的劲头,是势在必得了。
母亲把哥喊来,又借了一辆三轮车。车子没法直接下到河里,母亲和哥开始修着坡道,光修坡道花了三天。村子里顿时热闹了,乡亲们都有点不可思议,从河里拉土,听起来是件新鲜事,不过要真这么做,肯定有很多困难呢?可母亲没有害怕,只是带着哥开始拉土。就这样,一铁锹一铁锹的开始从河里取土,然后哥开着慢慢的拉上来,开始的时候车子装的多,爬坡爬不上去,后来就装了一半。这愚公移山式的故事就在村子里的东拉河中悄悄的重新上演。
那段时间放学我都是跑回来的,只是想着帮母亲和哥一把,可是母亲根本不让。她说:“好好写作业就是了,有你哥呢。”那是春天,可是自父亲走后,家里欠了账,日子过得拮据。母亲让姐去田里摘一些荠菜回来包包子吃。记得那段时光,家里每天都是荠菜馅包子,然后姐又烧了一大锅稀饭,就这样,两三个包子,一碗稀饭就算是一顿饭。大锅的稀饭,母亲和哥拉土累了,就回到家盛一碗解渴。母亲总是笑着说:“还是稀饭养人啊,多喝点。”我和哥也开始喝了起来,即使如今,我还是保持着喝冷了的稀饭,总觉得不仅仅只是习惯,而更是怀念。
有一天我回到家,母亲张罗着做饭。我跑到厨房里,母亲说:“今天晌午吃槐花。”
槐花?不就是长在高高的槐树上的一朵朵白颜色的小花吗?
“妈,槐花能吃吗?槐树那么高怎么摘到的?”我看着盆里密密麻麻的槐花问道。
“傻孩子,怎么不能,等会做好你就只管吃。槐树是高,想办法就是啊,比如拿着一根竹竿帮着一把镰刀不就成了?等一会昂。”
只见母亲把槐花从盆里捞出来,放在另一个盆里。然后又倒了一些面粉,之后来回活了起来,慢慢的又加了一些盐,还有辣椒粉,最后又加了些味精。只见母亲不停的来回搅拌着,不一会又打开地锅倒了些水,放上篦子,篦子上又放上一块干净的笼布;然后把搅拌好的槐花轻轻摊铺在笼布上。盖上锅盖,开始点了柴火。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母亲喊着我们几个吃饭了。
看着碗里的槐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母亲又拍了几个蒜头,加了点醋,搞了个调料碗。那一天,我是第一次吃槐花,味道真好。我记得很清楚,一口气吃了三碗。母亲看着我笑着说:“好吃吧?吃饱就行,不要吃撑了。”哥看了我也笑了起来。那段时间,母亲几乎天天给我们做槐花吃,而我们都喜欢,好像吃不够。母亲喜欢说:“吃一碗槐花,个子猛一高。”
哥的房子基础回土花了三个多月,母亲和哥就这样来回东拉河和村子之间。他们仿佛成了一种习惯,每天吃过饭,就拿着铁锹到东拉河。而乡亲们也好像已经习惯,村东头的娘俩确实不容易,为了给孩子盖房子,也是豁出去了。就这样,母亲和哥悄悄成了村子里一道亮丽的风景。一天一天,两天两天,三个月的时间终于把那块低洼的地方填满了。没有想到的是车子也坏了。哥喊来曾经的发小修车,发小学修车好几年了。没有想到的是发小拆开看过之后告诉哥,车子已经算是报废了,很多零件都坏了,维修的意义不大了。看来,三轮车的确是累倒了。哥没有放弃,而是让发小无论如何都要修好。
不知怎么,哥的房子基础花了三个月才填满,而之后,大雨下了将近半个月。母亲和我说:“你看多好,你哥那块宅子刚刚填满土,就一直下着大雨,东拉河的河水涨了起来。听老人说,东拉河没有断过水,今年算是特殊吧?都是老天爷帮忙啊。”我默默的点着头。
后来,母亲又找了盖房子的师傅们,给哥盖房子。我记得清楚,队长是个好人,姓张,我都喊他老张。老张师傅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之后,就说了句想办法买材料吧,比如砖啊石子黄沙什么的,至于工钱,等盖好了房子再说。我们一家人都很感动。人间自由真情在。
后来,房子盖好了,哥也结婚了。记得那天,母亲一直笑着。
如今,母亲为了我依然忙碌着,我忽然想起龙老师在《目送》中有过一句话:
母亲,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槐花朵朵,母爱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