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电脑的时候,脑子里定下的标题是“年味”,打开界面敲击键盘的时候,成了“记忆里的年味”。
一来是因为随着我们物质生活的宽裕,好衣服在平时也能买的上,好吃的也能在平时吃的上,过年时穿新衣吃大肉的兴奋和喜悦越来越淡。再加上科技和通讯的不断进步,沟通的愈加便捷,视野的不断扩大,文化的不断更新,也让年味越来越淡。
二来是因为这是二十五年以来第一次不在家过的春节,因为种种原因在春节期间留在了深圳。深圳这个在过年期间会沦为“空城”的由70%的外来人口组成的新兴城市,年味更是很淡很淡。
所以,今天和大家谈谈“记忆里的年味”。中国的年味离不开一个吃字,所以我们就从这个“吃”字谈起吧。
1.
在我的记忆里,象征着春节就要来临了的第一件事是熏腊肉和腊肠。小时候,在年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村子里家家户户就开始买肉回家做腊肉和腊肠了。做腊肉的肉要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买肉的时候让老板切成两斤左右一块,回家用水洗过,用料酒腌制。我没有询问过用来腌制的料酒里到底有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有白酒,因为那样肉才会更香。每一块肉上系一根绳子,挂在竹竿上,先在太阳下晒一天,然后放在灶台上方熏。
那时候大多数人家都还是烧柴火的,烟熏的腊肉比风干的晒干的更好吃。更有有心的人家,会捡回来甘蔗皮烧着了来熏肉,据说那样熏出来的肉会更好吃。
腊肠的做法会复杂一些,先要把肉剁成肉馅,放入香料和料酒。买回来猪小肠,洗干净,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翻来覆去地里里外外用盐水洗过好几次。然后把搅拌好的肉馅填充进猪小肠里,这也是一件技术活,把握不好猪小肠容易被弄破了。灌好肉之后,记忆中是要洗过一遍,然后用针随意扎几个眼,用细绳串起来挂在竹竿上晾晒一天,然后同样的拿到灶台上熏着。
一般情况下,我们家会在小年夜那天晚上第一次吃腊肉和腊肠。老爸会爬上灶台,用刀割下一些腊肉和腊肠,烧热水,用洗碗布洗净上面的烟灰,放到锅里蒸大约半个小时,或者是煮饭的时候和米饭一起蒸。蒸好之后。切成一片一片的就可以吃了。我是最爱吃蒸的腊肉和腊肠的,每次爸爸在切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要用手捡几块来吃。
后来我们搬进了新房子,不再烧柴火,腊肉和腊肠成了晒干的,甚至有一两年爸爸都没有做过腊肉和腊肠,那时寒假回家,知道这个消息都会失望。于是就盼望着去拜年走亲戚,因为我知道大姑家和舅舅家都一定会有熏好的腊肉和腊肠吃。
2.
在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到了腊月二十几的时候,家家户户就开始谈论着做糍粑的事情了。在我们那里做糍粑叫做捣糍粑。
我是爱吃糯米的人,所以糍粑也是我的最爱。
记忆里我们村是没有捣糍粑的地方的,因为捣糍粑要用到专业的机器。那时候我就是妈妈的跟屁虫,妈妈挑着装着糯米的担子,我就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地走到隔壁村。想着能够吃到糯米饭,也不嫌累,也不哭闹。
捣糍粑,先要把糯米煮成糯米饭,香喷喷的糯米饭一出锅,妈妈肯定是要挖一碗给我吃的,这是我最满足的时候。
糯米饭煮好之后要捣成黏糊糊的形状,这个过程最开始是用人工的,可是到我长大一点的时候,印象中有了机器替代。
黏糊糊的糯米饭要捏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糯米团,放在抹上了油的尼龙纸上,再压成像手掌一样厚的圆形的饼。这样一来糍粑就基本上做好了。
等到糍粑晾凉了,就五六个摞成一摞,放在框里,各家大人把属于各家的糍粑再担回去。
回家后,等到糍粑快开裂的时候(其实就是看经验,十天左右吧)要放在水里泡着,防止开裂和发霉。小的时候,我们家的糍粑一般是在端午前后才吃完的。
糍粑的吃法有很多,一种是煮着吃,烧开水,把切成小块的糍粑放进锅里,煮到它软了就可以吃了。如果你喜欢吃甜的,就在烧水的时候放入红糖或者白糖,对于我来说更喜欢红糖。如果你喜欢吃咸的,就在糍粑快软的时候放入青菜、油和盐。我自己是偏爱吃咸的煮糍粑。
糍粑还可以煎着吃,这个既简单又考验技巧,就像煎荷包蛋一样,看似简单,能够做好的却不多。那时的我最爱煎糍粑,每天中午放学跑回家后,就从缸里翻出两个糍粑,洗干净,滤干水,烧上火,往锅里放油,两个糍粑一下油锅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油溅得到处都是,我还得不断地给糍粑翻个,防止煎糊了。大概一分钟后,要换小火,慢慢煎,还得不断地用锅铲按压,这样糍粑才能变得越来越薄。糍粑煎好后,可以放白糖或者切得细细的红糖放在中间,也可以放家里自制的豆酱,还可以是辣椒酱,要是实在什么都没有,就是干吃也很好吃。
糍粑还可以烤着吃,小时候家里穷,用不起电取暖,有时候甚至烧不起炭火,是直接烧的树根来烤火取暖的,烤火的时候肚子饿了,就去那一个糍粑烤来吃,也是极其美味的。
可是如今,我们家已经好些年没有做过糍粑了,我也好些年没有吃过煮的、煎的或者烤着的糍粑了。
3.
做完糍粑,年也更近了,大家就会开始去买年货了。所谓的年货,就是吃的。那时候比现在穷,平日里舍不得吃,赶集买东西也不方便。到了过年,大家会踩着三轮车约伴去买年货,我一般是看车的那一个。然后妈妈阿姨们就会不断地往车里运东西,柚子,甘蔗,橘子,橙子,苹果,马蹄,瓜子,糖果……各种各样,一袋又一袋,满载而归。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过年买的年货越来越少,但是品种越来越多。后来,我不再只是个看车的或者跟在父母屁股后头的小孩,我开始做主要买些什么,甚至于开始付钱。
4.
买完年货就该磨豆腐了,一般这个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七八了。头天晚上,妈妈会泡好黄豆,这是自家种的,打好的晒好的黄豆。第二天,妈妈把泡好的豆子挑到村子里卖豆腐的人家,顺便还会挑一大把的稻草。稻草是用来烧火煮豆浆的。豆子要先在机器里磨成豆浆。
接下来上场的工具是用两根木棍和一块大大的厚纱布,两根木棍架成十字形状,一根绳子悬在房梁上,后纱布系在木棍的四角,形成一个网状。豆浆就舀在这块纱布里,一个大人会掌控着这两个木棍,身体一扭一扭的,豆浆慢慢地流到纱布下方的桶里,留在纱布里的就是豆渣。
桶里的豆浆还要倒到大锅里煮,厨房里总是要有一个人烧火的,一般说来,到我家的豆浆的时候,就是我在烧火,因为我不会做其它的事情,而妈妈要去帮忙别人家做豆腐,大家都是这样,相互帮忙。
煮好的豆浆要倒在一个大缸里点卤,这是最重要的部分,只有卖豆腐家的主人才能做这件事情。
等到豆浆变成了豆腐花,面上还渗出了黄色的清水,就是好了。面上的那一层膜,会被小心翼翼地接下来,是可以立即吃的,也可以晾着,晒干之后就成了腐竹。
小孩子是会分得一杯豆腐花喝的,放点白糖,搅一搅,甜甜的,热乎乎的,也叫人满足。南方人也叫这是豆腐脑,南方人是爱吃甜的豆腐脑的。
接下来就是在石板上铺一块细纱布,四周用板子围起来,把豆腐花一勺一勺地舀到细纱布里,包成一个方形,上面再压上石块。一段时间过后,等水流干了,豆腐也就好了,一层层地揭开纱布,用刀竖着划拉几下,横着划拉几下,就成了一块块的豆腐,最后要把豆腐捡到装有清水的桶里,各自挑回家。
有些人家还会自己用豆腐做成豆腐泡,做成豆腐乳。
5.
离除夕还有两三天,有时候妈妈会做一些零食,比如说麻通。麻通的做法比较复杂,买回来的很小的胚子,要先放在瘟热的油锅里炸一遍,火不能大,又不能太热,等到胚子变大变鼓一点点,捞出来放到热油锅里炸第二遍,炸得金黄酥脆。接下来要熬糖,通常是红糖。还要炒芝麻,通常是白芝麻,因为好看。把黏糊糊的糖裹到麻通表面,再撒上炒好的芝麻,就大功告成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每一步都不容易,而且马虎不得,还需要两三个人的配合。以前每次做麻通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就会意见不和而拌嘴,我在一旁默默地帮忙做事。后来,妈妈不再只是种地卖菜,进了一家工厂打工,工厂要忙,地里要忙,越来越没有时间,也不想总是和爸爸吵架,也就再没有做过麻通。过年吃的麻通就是从街上买回来的了。
不仅是麻通,还有“玉兰片”,这是一种用红薯做成的零食。先把红薯蒸熟(我想不用蒸的很熟),晾凉,切成薄片,晒干,用油炸过,又酥又脆。记忆里妈妈只是做过几次,写完之后发现好像并不是正确的做法。早两天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妈妈问了很多为什么之后,说今年做了“玉兰片”。我说,那么多年了都没有做了,今年我不回家,你偏偏又做了。
妈妈记得我喜欢吃的东西:甜酒,“玉兰片”,腊肉和香肠,粽子,只要她有一点点的时间她就会给我做来吃,没有时间也会想办法让我吃到。前年十一回家时她包的粽子,去年夏天时赶忙做的甜酒,今年做的玉兰片,往年她会让大姨给我们做腊肉和香肠,过年的时候拿回家吃……自从我离开家不断地往远方走,她就越迁就我,比起小时候的严格,好像慈爱了很多很多。她大概一直都是想满足我们的胃的吧,她大概在想,家里有好吃的,这个女儿就会更加愿意回家了吧,更加愿意多待一会儿了吧。她大概在想,这是她所能够做的事情吧。
6.
年三十这一天,大家都很忙,爸爸要去买菜,买过年要用的但是还没有买的东西,比如说炮仗,比如说酒水和烟,爸爸要做晚饭。妈妈要去市场卖菜,这一天的菜价是最高的。我会帮爸爸打下手,也会督促着弟弟洗澡换新衣服,这样我才可以在白天把一家人换洗的衣服都洗干净。
年夜饭会很丰盛,腊肉腊肠,扣肉,煮的鸡汤,酿的圆子,各种菜……
年夜饭后弟弟会出去玩耍,妈妈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我和爸爸会看春节联欢晚会。爸爸最喜欢赵本山的小品,会笑的前翻后仰,合不拢嘴。后来赵本山不再上春晚了,爸爸说也没有了看头。其实从那之后的几年,不仅仅是春晚没有了看头,家里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地改变。
今年的年三十,我炖了鸡汤,加了红枣、白莲、枸杞、香菇、木耳、红萝卜……我没有打开电视看春晚,我在键盘上敲打着这些文字,我在手机上给客户发拜年的短信,哪怕他们一个都不会回我……
此刻,有烟花的声音传过来,可是看不到,我想到零点的时候还会有鞭炮声的吧,虽然不像家里那样浓烈。
8.
爷爷还未去世的时候,每年大年初一的时候还会烧上热水,用盆装着,里面放上一个小的秤砣。让我们每个人都熏一下手,说这样会除去旧年的霉运,迎来新一年的好运气。后来爷爷去世后,就再没有人继续这个传统。
大年初一那一天,早上是要吃面条的,每一年都是这样。所以明天早上我还是会给自己煮面条吃的。
记忆里的年味还有很多很多,写下来的时候,大多数和吃有关。
你呢,你记忆里的年味又是什么呢?和此刻的感觉一样,还是也会有些差别呢?
第一年一个人在外地过年,感觉有些复杂,但是还好。
感恩你的陪伴和聆听,狗年就要到了,祝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