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又丢东西了,这次是一对樱桃钻石耳钉,三年前的款式,两片小小的叶子镶嵌着两颗钻石,一颗稍微大一些,一颗小一些,闪闪发亮,紧紧的挨在一起。
三年前,蔚蓝把这对耳钉送给可乐的时候,可乐高兴的跳起来朝他扑过去,可当她打开盒子看到标签上昂贵的价格后,立马变了脸,要他退回去。
那时候蔚蓝在念大四,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不是在图书馆替人写毕业论文就是在理发店当洗头小弟。
那时候可乐已经辍学,帮父母经营家里的书店。
蔚蓝常常来找她,她们在阳光下一起读书。
读饶雪漫,读张爱玲,读七堇年,读安妮宝贝,也读史铁生。
最终蔚蓝还是没有退掉那对耳钉,价值1899的钻石耳钉,是蔚蓝写了十五篇论文,洗了312个头换来的。
他说,这是他们俩的定情信物。
可乐第二天就戴上了那对耳钉,在房间里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欢喜不已。
"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可乐拉开抽屉,只有几本零星的杂志和几只断裂的口红。
她看着书桌下的缝隙,仔细的回想着,索性搬开了书桌,显现出来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阴影地,一张车票安安静静的躺在四方格里,灰尘蒙上了车票的起点,只看到终点是济南。
可乐错愕的捡起这张车票,车站的情景仿佛又在眼前,2012年的春节,北京火车站,可乐背着旅行包拖着行李箱在候车室里喊着,"李蔚蓝,你给我出来。"
就这么喊了一声又一声后,蔚蓝最后也没有出来。开往济南最后一班火车开始检票的时候,可乐上了车,一节一节的车厢开始找,好几次乘务员都恨不得把她轰下去,凌晨三点,她就这么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到了 济南,出了站,她看着外面举着牌子拉客人住宿的小贩,陌生的地方口音,陌生的路口,陌生的人群,她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毫无疑问,蔚蓝没有来济南,她们约好的,买了两张票,可是蔚蓝中途离场了,没有原因。
可乐把车票扔在桌上,趴在地面上去找耳钉,可是除了一枚纽扣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
她颓然的坐在床边,烦躁的抓着头发,眼睛却不经意瞟到床头柜上的红色铁盒,她拿了过来,打开了铁盒,里面有半块橡皮擦,一串玛瑙手链,一支温度计和一瓶指甲油。
半块橡皮是初中时同桌玛丽送的,本来是一整块的,她和玛丽闹翻后就只剩下了半块,她拿起来放在鼻子下嗅,还有淡淡的橙子味。
温度计是戴着眼镜的曹方送的,那时候非典盛行,班级里人心惶惶,每个人戴着口罩行走,一天雷打不动的量三次体温,那时候,上完体育课的可乐发现自己头昏昏沉沉,恰好体温计又不见了,班级里的人都害怕她得了非典,纷纷疏远她。只有曹方把自己的温度计递给她,说,可乐,你会没事的。
可乐当然没事,只是小感冒,吃了药就好了。
打那以后,曹方就以帮可乐补课为由,顺其自然的和她厮混在了一起。
班级里流言四起的时候,曹方是打算找可乐谈谈,正式的坦白。
阴差阳错的是,那天在学校网吧外面,可乐看见了一个男生扶着一辆掉了链条的单车,她跑上去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求之不得。"蔚蓝无奈的耸耸肩。
可乐当然不会修自行车,只是陪着蔚蓝推车,足足走了两个小时。
回家的时候,可乐邀请他有空来书店看书,蔚蓝点点头,笑得明朗。
想到这里,可乐叹息一声放下了那支温度计,看到了那瓶大红色的指甲油,已经干巴巴了。
蔚蓝说过,"可乐,只有张扬的大红色才配的上你,你衬得起红色。"
"咚咚咚……"叩门的声音传来,李光泽走了进来,"可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你怎么过来了?"可乐把指甲油丢进盒子里,盖上了盖子。
"来看看你,顺便帮你搬东西。"
"明天搬吧,我还没收拾好。有些东西,我还没找到。"
"需要我帮你一起找吗?"李光泽宠爱的摸摸可乐的头发。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整理一下也要睡了,你明天来帮我搬家。"
可乐轻轻避开他的手,不自觉的往后退。
"那好吧,我走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李光泽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可乐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对耳钉放在了哪里,烦躁的不行,索性去冲个澡。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头脑里像电影小片一样,在不停的过。
她想起,蔚蓝的不告而别,想起玛丽的口是心非,想起曹方的默默陪伴。
下个月,她就要和李光泽结婚了,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毫无疑问,李光泽包容她,爱她,对她好。
和他在一起,可乐会过得幸福。
可是这个夜晚,可乐一点儿也不开心。
她无比的想念那枚樱桃耳钉。
也无比的想念,蔚蓝。
一大早,可乐就和李光泽忙碌着,一个个纸箱被搬下来,搬到干净明亮的房子里,可乐一样样的清点。
她发现,自己的物品少的可怜,竟然连一份贵重物品都没有,同时她又发现,自己的物品多的可怜,那么琐碎,那么廉价。
这就是她全部的青春了,箱子里,铁盒子里,背包里。
领证那天,李光泽带可乐去了一家五星级的餐厅,去吃牛排。
可乐笨拙的用着刀叉,李光泽笑了笑把切好的牛排递给她。
李光泽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打开了,递给可乐。
那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钻戒,李光泽眼里都是光芒,"可乐,我会对你好。"
举办婚礼的前一晚,可乐在房间里试着婚纱,玛丽在一旁叽叽喳喳,"哎,可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都临近了才通知我,幸好我飞回来了,不过我没来得及准备伴娘服,你衣柜里有什么好看的裙子吗?"
"你自己找找吧。"可乐整理着头纱,笑得恬淡。
"这白裙子不错。"
玛丽一边换上,一边嘀咕。
"哎哟,疼,可乐,快帮我看看。"
"什么?"
"我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扎着了,像一根针,可乐,你要谋杀亲闺蜜啊。"玛丽夸张的喊。
"你别动,我帮你。"
白色的蕾丝纱裙,背后拉链里层,挂着一枚樱桃耳钉。
可乐呆呆的看着它,叶子下面的钻石已经掉了一颗,或许是在洗衣机里搅掉了,仅剩的一颗也失去了光泽。
可乐苦笑着,原来,她找了这么久的耳钉,竟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