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寻常的察觉花了吴枝不短的一段时间,当她无数次在百波身边看见那颗漂浮的脑袋时,她终于想起,作为百波的朋友,应该对这种现象表示关心或者一点点的警觉。尽管他们二人之间对于上次的遭遇三缄其口,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他们的相熟要把大部分归功于社交软件的流行,但吴枝心里隐隐明白,这十有八九不会是最后一次。
当她冷不丁地又一次与那深埋在沉默的头颅里血淋淋的眼睛对视时,吴枝按住了试图飞走的心跳,转头问正在啃棒冰的百波,“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手上的棒冰快化了,百波连忙侧头吸了口滴落的棒冰,认真地问吴枝:“奇怪是指?”
吴枝被问住了,隔了一会儿,也很严肃地回答了百波的问题,“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
百波一副我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我最近好倒霉,不过这也不算奇怪,我一直都倒霉啦。”
“比如?”吴枝好奇。
“比如,我老是迷路,明明回家的路很熟悉,也一直在认真地看路,可当最后看到的是陌生的路、陌生的建筑物,我总有种从晃神中恢复意识的失重感,为了回家,真的得费好大的劲。”百波仍旧和手中的棒冰战斗着,融化的汁液被他敏捷地躲开最后吧嗒在水泥面上炸开。吴枝余光中捕捉到这一幕,为存在一只可怜的蚂蚁即将在甜蜜中溺亡的可能性而惋惜。
吴枝深有同感,真心觉得像百波这样的我孩子,总能吸引到鬼的关注,自己却又看不见,如果有某只鬼故意把脚放在百波路前,那百波也只有摔个大跟头的份。她心中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觉得自己身为能看见更多东西的人,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应该保护这个柔弱又可怜的男孩子。若是她这一番心理活动让旁人听见了,十有八九会感叹一句这孩子脑子真轴。不愧是复读多年的孩子。
那个漂浮的脑袋又出现在他们身后,头发正随着风飞扬,像是一只断了线、画满鬼脸的黑色风筝。吴枝无法分辨那只鬼的心思是好是坏,只是在拐弯的时候特意向后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这样做的吴枝心里正在把自己幻想成超级女侠,在她的想象中,她应该是又酷又勇敢的正义化身,结果——“你怎么突然一直翻白眼呢?眼睛进沙子了吗?”当百波以他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时,吴枝的脸“刷”的变红,挺直的背一下子被抽去骨头,软软地低下头,嘟囔道:“回家得照着镜子练习练习。”
“要不以后我送你回家吧?”吴枝大义凛然,决定要做出一些实际的举动来证明自己极富正义感。
百波看她一眼,突然笑得很开心,头一次对吴枝的热心报以热情的笑容,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他这样的表现倒是出乎吴枝意料,让她打了许久的腹稿全都派不上用场,吴枝只能暗自恼火。她的脸上藏不住心思,偏偏百波又是极为敏感的人,他见吴枝表情紧绷,只以为吴枝刚刚说的话不过是逗他而已,他斟酌了自己的语言,希望吴枝不会察觉他的失望,特意用轻松的语气问到:“咋啦,难道你只是说说而已?”
吴枝真诚地说:“当然不是,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那怎么,你好像不太开心?”
吴枝红着脸摆摆手,“没啥没啥,和你没关系的啦。”她是绝对不可能让旁人知道她竟然有个正义使者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