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安家
我来到学校后勤处,领了钥匙,活蹦乱跳的向公寓走去。推开新居的大门,两房一厅,看到室内精致的装修,电器一应俱全,卫生间的坐便器也是我最喜欢的款式,拎包即可入住,心里那叫一个美呀。
我以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神速,把床单被褥、生活用品,从研究生公寓搬运到教师公寓,还把亲手绘画的Q版关操头像,贴在坐便盖的内侧,除了发挥驱蚊除臭的特异功效,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关操能多接地气,诸事顺利。
要知道,我住三楼,室内全部设施,只有坐便是联通地下的。姐做坏事,总是找个好心的理由。
新居,经过在下的简单布置,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艺术气场。
我安静的坐下来,擦拭额头的汗珠,仿佛房子的每个摆件,都是我的战利品。虽然,这只是学校提供的免租金公寓,但一想到它即将成为我与关操的二人世界,心里实心实意把这儿当成了家。
我拨打关操手机,通了,无应答。我也没多想,把今天一连串的喜讯和新居地址,编辑成微信,发送过去。过了五分钟,我再次拨打,他却关机了。
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能我不小心刺到了他的痛处。
关操大四毕业就开始四处求职了,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三年前,在庆祝我和关操同时考研成功的宴会上,一名体育系男生醉醺醺的三番五次过来敬我酒,还说了一些挑逗我的话,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朵面巾纸折叠而成的玫瑰花,当众献给我。
“我已经有人了。”我担心关操吃醋,赶紧表明立场。
“哪儿有人了?肚子里?没,没事,我不嫌弃。”没想到,这个体育男变本加厉,说出如此下流的话。
我这暴脾气,不是好惹的,举起巴掌,要抽下去,却被坐在身旁的关操拦了下来。
“解决这个问题,不适合用手。”
关操话落,一只啤酒瓶子,轮在了体育男的脸上,体育男被放倒在地,顿时,型男变成血男,蜷缩在地上。
这一瓶子下去,很解气,也让我在朋友面前赚足了眼球,找了一个为自己冲锋陷阵的男朋友,但我意识到,这次祸闯大了。
体育男伤势很重,我做家教和在北京路摆地摊卖画积攒的银子,几乎都给他做美容了。
最惨的是关操,不但被拘留了,还被学校取消研究生资格,通俗点说就是被扫地出门了。我去教务处喊冤:“我男朋友,是英雄救美,你们如此重罚,他就英勇就义了。”我的一番激辩,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些天,我只听到关操说了一句话:“在哪个城市跌倒,在哪个城市爬起来。”他推掉父母在北京找好的高薪工作,留在广州,租了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开始求职生涯。
可能是因为舍不得我,毕竟北京、广州,相距很远。
这件护花门事件,在学校疯传,对我的生活改变很大。我再也收不到男生的暧昧短信、早餐、鲜花和小礼品,微博上很多异性粉丝取消了对我的关注,走在操场上,周围的男生都会距我三尺开外,好像我随身携带着暴力病毒。
至那时起,我不再招蜂引蝶了。
这三年来,关操换了几份工作。他做人实在,可实在过劲,就显得与人情世故格格不入了,言行举止间就把同事给得罪了。关操深知自己的错误所在,但就是不改,他是一个将错误一意孤行下去的人。
所以,他只适合销售这类“做事”的岗位,而不适合行政这类“做人”的岗位。在他看来,用业绩说话,总比溜须拍马、看人脸色好。
我一天时间,解决了毕业、求职、住房三大问题,而他,刚把工作辞掉,正处在人生的低迷期,我的小有所成,对他无疑是个打击。
我甚至能想象到关操此刻的处境,他仰天长啸:“嗨,老天爷,我是人才,你看不见吗?”结果,从天而下一颗大冰雹,将他拍晕在地。
总之,这节骨眼,但凡喜讯,对他都是打击。
可惜,我醒悟的太迟,报喜短信已经发了。
我猛然拍下大腿,突然想起,早上还在电话里,劈头盖脸的骂了关操一通。可能,不仅仅是“打击”那么简单。我这个人吧,别人瞪我一眼,我能记一辈子,可我欺负人,放个屁的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
早上的战火,是这样烧起来的:
“傻蛋,买好早餐,给我送来。”
“你去学校食堂吃,我忙着准备面试,没空。”
“啧啧,敢提反对意见,皮子紧了是吧,过来姐给你松松。”
“白小狐,我最近找工作,正烦着呢,你再无理取闹,我就买票回北京了。”
“这话对我早免疫了,滚之……”
我不是有意刁难他,但不刁难他,我就找不到恋爱中女尊男卑的优越感。我只是用刁难,来试探他是否把我捧在手心上,仅此而已。
我去,他不会当真了吧。
男人事业不顺,就会变得脆弱。
“没有我你怎么办,你的泪水谁为你擦干,谁帮你打伞,安慰你心烦,失眠的夜你最怕孤单……”这是我设定的来电铃音,还以为是关操回电,拿起手机,屏幕上却闪烁着“夏二春”三个字,这是我给夏双春起的外号,人生第二春的意思。
我和夏二春是那种世间少有的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四本科读完都在同一个班里混迹。
“喂……”我有点心不在焉。
“跟你说,我住那,对门新搬来一对小两口,这两位,每晚定时定点,蹉跎荷尔蒙,叫得我心直痒痒。就算住的不是我,是个女法海,也挺不住,植发还俗了。”
夏二春在诉“单身苦”,我只好虚情假意的安慰:“别急,这种神仙日子,你早晚会过上滴。”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唉,偶滴二师兄在哪啊。”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这身板,也就八戒哥哥能与之般配。我顺便通报下今天的胜利果实:“听好了,姐今天顺利升格为教师,学校奖励了一套免租金公寓。”
顿时,手机里传出夏二春的羡慕嫉妒恨:“不公平,老天爷总是偏向瘦人……”
我赶紧挂断手机,没心思闲聊,脑子里装满的都是关操。自从与关操热恋,闺蜜的生死,我早已意置之度外。
还好,夏二春已经习惯了。
天色渐暗,还没有关操的音讯,他的手机一直无应答。我无法继续淡定,打的来到科韵路,关操租房的公寓。
房门没有锁,我推门进去,房东阿姨正在打扫卫生。
这是一间不足四十平的房子,是房东把八十平的两室一厅隔成两间一室一厅,以增加租金收入。
在广州,空间被收纳了N次方还不够。
看见空洞冰冷的房间,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阿姨停下手中的扫把,转过身,跟我打招呼:“小狐,你来了。”
“关操呢?”我单刀直入。
“退房走了,你不知道吗?”
听到阿姨的话,我的胸口一阵闷热,好像丢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件东西。
别了阿姨,我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没有方向感,不知要去哪,越走心越痛,这种入木三分的痛,与失恋的滋味很像。
一种可能性,贯穿进我的思绪:关操不辞而别。
前些天,我看见关操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广州,是南方人的地盘,你发展不顺,不怪你,听话,回北京吧,妈来罩你。”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