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时代篇
正片文稿
宋朝时,还没有咖啡,不过,城市满大街都是茶坊,就如今天的咖啡馆。你如果想找一个地方与朋友叙叙旧,就可以到茶坊。
宋神宗时,有一个姓李的读书人,是福建邵武县人,寓居京城。一天,李生在市肆碰到一位多年未见面的故交,觉得非常高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都是人生喜事。
李生:“兄弟,别来无恙!”
友人:“真想不到能在京城遇到李兄。”
李生:“人生何处不相逢。来,咱们找个地方叙叙旧。”
当下,李生就拉着朋友,进了樊楼旁边的一间小茶肆。这间茶肆虽小,却甚洁净,桌椅、器皿都很讲究。这样的茶坊,在北宋的东京城,或者南宋的临安城,非常多,以至于宋朝人要用“处处各有茶坊”六个字来形容。
南宋有几本介绍杭州市井风情的笔记,如《武林旧事》、《梦粱录》,推荐对宋文化感兴趣的朋友读一读,里面记录了宋朝杭州城最知名的几个茶坊:保佑坊北的朱骷髅茶坊,张卖面店隔壁的黄尖嘴蹴球茶坊,中瓦内的王妈妈家茶肆,又名一窟鬼茶坊。此外,又有清乐茶坊、八仙茶坊、珠子茶坊,等等。
光听这些茶坊的名字,什么“朱骷髅茶坊”、“一窟鬼茶坊”,就觉得有点儿意思,很想进去喝一盏茶,体验体验。
不过,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宋朝茶坊虽多,但也不能乱入,因为这些茶坊又分为不同的档次、类型,有一些“花茶坊”是浪荡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良家子弟可不该进去。
甲:“姐姐,宋朝茶坊究竟有哪些类型?”
乙(刘敏涛老师):“有大众茶坊,茶水便宜,是家政服务中介聚会的地方。你家要是想雇请保姆,可以到这类茶坊找中介。”
甲:“宋朝茶坊还有这功能?不错不错。”
乙(刘敏涛老师):“又有文艺茶坊,是富室子弟、男女文艺青年学习乐器、歌曲,开展艺术沙龙的场所。”
甲:“我觉得李清照会经常光顾这类茶坊。”
乙(刘敏涛老师):“李清照是女性,她也可以去仕女茶坊喝茶,那是专门接待女宾的茶坊。”
甲:“仕女茶坊?真的吗?”
乙(刘敏涛老师):“是的,北宋东京城旧曹门街北,有一个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逛夜市的仕女经常在那里吃茶。”
甲:“还有什么茶坊?”
乙(刘敏涛老师):“还有一种比较清雅的茶坊,是士大夫会友的地方。南宋杭州的一窟鬼茶坊、大街车儿茶肆、蒋检阅茶肆,都是很清雅的茶坊。”
甲:“花茶坊又是什么茶坊?”
乙(刘敏涛老师):“花茶坊的楼上有娼妓,非君子驻足之地也。”
不管是什么茶坊,只要上点档次的,都很注意门店的装饰,店内陈列花架,摆放着奇松异桧等盆景,又“插四时花,挂名人画”。我们现在只能在博物馆看到传世的名家书画,但在宋朝,你到茶坊喝碗茶,就可能欣赏到名人的书画作品。
不过,宋朝艺术界的大腕,对茶坊里张挂的名家书画却有点瞧不上眼,比如北宋大艺术家米芾就说过:“今人画亦不足深论,如崔白之流,皆能污壁茶坊酒店。”其实崔白是宋代艺术圈的大V,他的画,现在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今天,我们到咖啡馆喝一杯咖啡,有很多款咖啡供你选择,什么拿铁、摩卡、玛奇朵、卡布奇诺,对不对?宋朝茶坊的茶,相较而言也毫不逊色,也有很多品类,什么葱茶、姜茶、馓子茶、七宝擂茶、盐豉汤,夏天又有雪泡梅花酒,总有一款适合你。
高档的茶坊还有歌妓“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摇荡心目”。这类茶馆消费水准很高,你一进门坐下来,便有漂亮的女生“提瓶献茗”,你接过茶来喝,是要给小费的,从十几文钱到几十文钱不等,这叫做“点花茶”。这种高端茶坊卖的,其实并不是茶汤,而是格调,是生活方式,是身份识别的标准。
在宋朝茶坊里,不但可以喝茶,还能欣赏到各种文娱节目,比如南宋杭州的“黄尖嘴蹴球茶坊”,以足球表演赛闻名;嘉会门外一家茶肆,有驻店艺人讲史、说书、演唱乐曲——今天的酒吧,不是也有驻店歌手么?
其实,我对宋朝茶坊印象最深刻的一点,并不是它的店名很酷炫,装饰很清雅,娱乐节目很精彩,而是茶坊主人的诚信经营。
让我和你讲一个发生在宋朝茶坊的暖心故事吧。
前面我们说过,宋神宗时,有一个寓居京城的福建读书人李生,在市井中遇到了一位故交,俩人便找了一家茶坊,坐下来喝喝茶,叙叙旧。当时李生怀里带了一包金子,里面有几十两黄金,是回家的盘缠。喝茶聊天时,由于是暮春时节,天气暖和起来,李生觉得有点热,便将外衣脱下来,装着金子的包袱也搁在桌子上。
在茶坊里聊了大半天,李生谈得兴起,便提议友人再到樊楼喝上几杯。樊楼是东京城最繁华的大酒楼,是招待客人的好地方,正好在这家小茶坊的隔壁。但俩人走得急了,竟然忘记带走包袱。
他们在樊楼喝酒,喝到下半夜,樊楼即将打烊了,李生这才猛然想起:日间在茶肆喝茶,落下了一包金子。但此时已是深夜,李生心里想,茶肆里人来人往,金子想必早就被别人拿走了,寻不回来了。所以,便没有到茶坊询问。
过了几年,李生重游东京,又跟友人到那家茶坊喝茶,想起往事,忍不住向友人感叹。
李生:“我往年在此,曾丢失一包金子,自谓狼狈冻馁,不能回家,想不到今天还能旧地重游。”
这话刚好被茶坊的女主人听到了,她就走过来行礼询问。
茶坊主人(刘敏涛老师):“官人说什么事?”
李生:“三四年前,我曾在贵肆吃茶,遗下一包金子,当时因被朋友拉去樊楼喝酒,不曾拜禀。”
茶坊主人(刘敏涛老师):“您遗下的包袱,我当时也发现了,也叫人将包袱送还您,只是您走得急,人潮中不可辨认,只好将包袱暂且保管下来,只道您次日必会来取,不想一晃三四年过去了。您的包袱我从未打开,觉得很沉重,想来应该是黄白之物。你且说说里面金子的块数与重量,如果相符,我取来还您。”
茶坊女主人当下取了一架梯子,登上一间小棚楼,李生也随着她到楼上,只见棚楼里堆了很多客下遗失的物品,每件物品都贴了标签,注明“某年某月某日,某色人所遗下”。楼角里有一个小包袱,没有拆开,正是李生当年遗失的东西,上面也贴了标签:“某年月日,一官人所遗下。”
下了棚楼,茶坊的女主人询问包袱内的金子块数与重量,李生说里面有金子若干块、若干两,茶坊女主人打开包袱相验,果然一一符合,便将金子全部还给了李生。
李生:“太感谢您了。要不,这里面的金子,我分一半给您作为酬谢?”
茶坊主人(刘敏涛老师):“不可不可,我若见利忘义,匿而不告,官人又能如何?我这么做,是常恐有愧于心也。”
你看,这么温暖的茶坊,我也想约上三五知己一起去坐坐,喝一碗热热的茶汤,又暖胃,又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