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温佛佳
茅侃侃的离开,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一点感慨,写于昨晚落雪的上海。
你可曾,在仲夏的晌午出门,烈日高悬,阳光明晃,走在烫脚丫的柏油马路上。
我是爱的。
儿时,世界于我,就像装在盒子里的巧克力,因为不晓得下一颗会吃到什么味道,因而就总是怀抱新奇之感。
我爱在酷暑的午后,跑上碎石马路去,偷偷地、久久地去瞅自己的影子,观察它的颜色。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秘密:阳光越弱,影子的颜色越浅,阳光越亮,影子就变得黑压压的了。
收获这一秘密后,我曾飞快地跑回家去,追问母亲,想要知道其中的奥秘。
抵不住我的纠缠,母亲从女红活上抬起头来,回答道,太阳太毒,影子可不就中暑生病了嘛,生病了,脸蛋可不就黑了嘛。
这个答案,二十几年后的今天看来,自然是不懂自然科学的母亲随口之语,我却记得十分真切。
今早,上海飘起了久违的雪。
我坐在通勤车上,看窗外簌簌的雪花飞舞,迎着车窗调皮快乐跑来,然后,却又一下子撞碎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我收回目光,打开手机,浏览新闻。
“80后创业明星茅侃侃自杀身亡 望天堂不用背负压力”。
我的心一沉,喉头一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茅侃侃,太熟悉的名字。
于是赶快打开微博,微博上消息早已是铺天盖地,满天飞。
没错,80后的创业偶像,那个被媒体大众大势追捧的茅侃侃,那个作客央视《对话》节目激昂慷慨的茅侃侃,那个所有人眼中“乐观”、“阳光”、“自信”的茅侃侃,走了。
昨晚,他打开自家的煤气罐,与世界永远说了再见。
甚至没有给亲朋好友留下只言片语。
虽对商界明星了解并不太多,但却是央视《对话》栏目的忠实观众。
还清晰地记得2008年,25岁的茅侃侃,与年龄相仿的高燃、李想一道,受邀参加央视经济频道《对话》的场景。
开场白里,主持人这样介绍道:
“在今天的节目当中,我们请到了三位生于80年代的年轻创业
者,他们不过二十四五岁,但却直接掌控着上千万甚至上亿的财富,对于他们我们有着许许多多的好奇,因为在他们这个年纪,我们所熟悉的柳传志还在军队的科研所里研究雷达,马云还在校园当中苦苦地背着英语单词,陈天桥也还在一家国营单位担任着秘书的工作。当一批又一批和他们同龄的人刚刚走向社会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在商场上纵横捭阖了......”
主持人的这段话,激发了我全部的好奇心。
那天,在学校网吧里,从头到尾看完了访谈节目。也因此知道了茅侃侃,25岁的他,那是已是Majoy首席架构师。
他举手投足间的那份见识与自信,他超越年龄的那份成熟与稳重,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当然,最令我着迷的,还是他脸上麦子般灿烂的笑容,他并非帅气逼人,但却魅力无限。
于是,茅侃侃,也便我成了青涩年华里,一度绕不开的偶像。
主持人概括得很到位,纵横捭阖于商场,叱咤风云于青春,挥笔书写传奇人生,确实是茅侃侃之类奇才的写照。
你可也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当一个我们自认为再熟悉不过的人,不按我们的预期出牌时,往往就会如当头棒喝,将我们击得七零八落,措手不及。
比如,我就从来不会将“自杀”与茅侃侃勾挂起来,在我眼里,他永远都是力量与勇气的化身,纵然生活将他甩到潭底里去,他也定会从泥淖中挣扎着爬起来,重新出发。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因为,他是茅侃侃啊。
于是,今天清晨,坐在通勤车上,看到那条冷冰冰的新闻后,我慌忙关上手机,内心除了疼痛,竟还涌上了一丝被欺骗的感觉。
那个扒开煤气罐的侃侃,难道是那个我敬佩的侃侃?
窗外,雪花乱舞,整个上海好似都裹在了雾气里。迷蒙。
今早,看到侃侃离去的消息时的心情,与去年7月,了知林肯公园主唱查斯特.贝宁顿在洛杉矶自杀时的新闻一样,震惊、悲痛之余,夹杂着说不出的某种受伤。
作为林肯乐队的忠粉,我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肯相信,贝宁顿会走上那条路。
他在舞台上的样子,用个时髦的词儿,是多么让人荷尔蒙爆棚呢。
其实,我对这两位公众人物死讯的反应,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应。
只是,等冷静下来,以悲悯之心去看待,对他们的选择,倒是有了因为理解后的疼痛了。
朋友们,你们可曾听过“微笑忧郁症”这个词儿?
如果没有听过这个词儿,可否见过下面这幅图片?
去年9月,英国东米德兰兹的诺丁汉郡,发生了一件令人遗憾和深思的悲剧。一个名叫Maisie的十六岁花季少女,突然自杀了。
她笑容阳光、成绩优异,聪明懂事。她身边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却选择草草地结束自己美丽的生命。
与侃侃一样,她也没给家人留下遗书。
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会自杀!
Maisie走后,悲痛欲绝的父母,在她的房间里看到了上面的那张字条。
乍一看,上面写的是“I am fine”(我很好),可是当她们将纸条反过来时,竟然发现上面写的是“help me”(救救我)。
这位笑容如花的16岁花季少女,乖巧聪明,家人从来没有觉得她哪里不对劲。自是后来经过警方调查,她患有一定程度上的抑郁症。
Maisie的故事传开后,临床心理学上的一种病症“微笑抑郁症”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微笑抑郁症患者和一般抑郁症患者一样,会感受到焦虑、疲惫与绝望,甚至有自杀倾向。
但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却非常快乐、擅长社交,甚至是旁人眼中的太阳、开心果,只是在独处时,这种乐观的假象就会消失。
何怀宏先生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的外表可能非常宁静,一个人的行为可能循规蹈矩一如常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经历着怎样的骚乱和革命。”
越是那些外表开朗,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越有可能是抑郁症患者,每个人都有崩溃的瞬间。
而调查研究标明,公众人物是这一疾病的高发人群。
由于职业需要和身份认同的缘故,她们经常需要选择用微笑、坚强等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感受,免受他人怀疑,为他人树立榜样。
很多时候,“微笑”成为了他们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要去做的事,因此,他们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在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抑郁。
但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下,运用“微笑”这个面具,去掩盖内心真实的感受,比如焦虑、悲伤乃至愤怒等,一旦负面情绪长时间得不到宣泄,就很容易进入情绪的黑洞。
当然,我在这里,不是说侃侃是这一病症的患者,愿天堂那边,没有悲伤与压力。
在这里,只是说明一种现象。
本来打算结合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先生“自我概念”、“价值的条件化”进行延伸分析,但夜已深,打算就此搁笔了。
抽空再谈。
雪花飞舞的上海的夜里,坐在电脑前,突然想起了母亲二十几年前说的那句话来,阳光太毒哩,影子可不就中暑生病了嘛,生病了,脸蛋可不就黑了嘛。
我想,稍微作下修改:阳光与影子同在,越明媚也越清晰。
如果可以,关注阳光的同时,也不要忽视了它背后的影子。
如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