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个癖好,喜欢将卖课内书得来的钱买课外书。从这点来说,我是个持之以恒的买家,某种程度上,我又是个因噎废食的读者;曾被《百年孤独》里冗长复杂的人名对外国文学心有余悸,以至于家里存书不少,却唯独没有外国文学作品。这个困窘的局面直到读大学后随意翻阅毛姆《月亮和六便士》被打破。
01.仰望星空惯了,便难以在乎脚下踩的构成平地的材质是泥淖还是残骸。
想象之中,毛姆是个穿着得体的老派绅士,嘴角像往常一样叼着烟斗,偶有兴致便下盘棋,于不咸不淡的棋艺切磋中开口,他说故事习惯以“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朋友”开头,语气和他的文字一样平和,在一大段平铺直叙后风平浪静的口吻早已让听故事人的心里风起云涌。这是毛姆的神奇之处。也就不难理解他从不在“朋友”思特里克兰德每次出走前精心埋下伏笔。
相比斯特里克兰永不向世俗妥协追寻理想的说法,我倒更觉得他的脚步一直于向世间事妥协和与理想较劲中前进。太太要离婚,好;太太不愿离婚,好。情人布兰奇要跟随自己,行;爱塔选择生死相依,随意。思特里克兰德始终蓄着邋遢的长发,偶尔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人不愿辩驳,又急促地踏上理想的征程,这飘渺而又感应强烈的自由到底是何具象,他不服气偏要一探究竟。
依稀记得第一次看到书中思特里克兰德不顾一切追寻理想的震撼。于是在大一某个艳阳当空的午后,怀揣着从亲戚那借来的六百块钱偷偷买了张去往吉林的车票,那个被我念了千千万万遍姓名的男生便是我所追寻的月亮。脑海里把设计好的对白再重复一次,不让读书么,不怕;断绝父女关系么,不怕!
父亲于候车室找到我,这个43岁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哽咽。朋友的陷害,一年无工作的恐慌,难以维持生计的困窘远不及看见我那一刻的无助。预想的辱骂没发生到我身上,喉咙却像被暴击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他提着笨重的粉红色行李箱往外走。从此之后,我便再没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人们总是习惯高歌仰望星空的伟大,却拒绝审视脚下踩的,到底是谁的残骸。
02.是出于今生挚爱漂泊,还是源于生活不堪逃亡?倘若理想也分等级,选择近前还是远大?
摇滚歌手朴树上综艺节目,网络上掀起了怀旧热潮。营销号肆无忌惮地消费这位歌手的生活。大赞朴树是现代版的“思特里克兰德”。有趣的是,他们将朴树创造的音乐传奇归结为他傲视世俗、金钱的结果。理想必须在不沾染一丝世俗的气息中保持本真性,否则,被铜臭味玷污便达不到另一个高度。遗憾的是,达成理想的同时伴随的往往是世俗的推动力;即使纯真如朴树,他唱片的发行世俗的推动力是其一,而炽热似思特里克兰德,在每次穷困潦倒濒临灭亡之际,带他逃离困境的也是世俗伸出的援手。
讲到底,世俗必须与理想绝对对立,不过是人们蓄谋已久的一场意淫。事实上,像朴树和思特里克兰德这样为追求今生挚爱漂泊的不多,源于生活过得不堪继而借助“诗和远方”逃离当下的却不少。
青少年时期看著名人物的传记和历史故事,发现作者喜好在人物蔑视世间烟火的行为中刻画他们高尚的人格,于远大的理想高位上衍生出对显浅理想的鄙视链,似乎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心里达成了共识。
伊始巴黎,流离塔希提岛,思特里克兰德无从得知他是月亮的追寻者,也是是书中女人们孜孜不倦追寻的月亮。这场追寻之战无关贵贱,只是他期盼的月亮中盛载着自由的圣光,而女人们梦寐的月亮里则凝聚着烛光的温良。某种观念来说,他们并无太大不同,都甘愿为各自理想安于流浪。
大二再读毛姆,回想18岁少不更事的出走,哪里是为了追寻今生挚爱的人呐,不过是想摆脱刚上大学迷茫的状态罢了;我从前所轻视的凡人也许是个生活中的英雄呢。
03.但愿你感受到思特里克兰德燃尽生命追寻理想的璀璨,也想你看到生存和理想搏斗后的凄凉。
作家与鸡汤写手最本质的区别便是后者只言片语提及了千帆过尽的艰辛,却给读者大幅描绘病树前头必定是春的盛景;前者完整地叙述了主人公饱受磨难的历程,笔锋一转提供的却不只是一种美满结局。
毛姆是个很“厚道”的作家,他在书中给苦难绘和功名绘制了一幅具象的画;毛姆同时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作家,他的笔下不惧同时为读者呈现安逸和冒险两个世界,但他不明确点明哪条道路他更为之崇尚,而是让读者进行最终的抉择。
在学校里闲聊,谈到《月亮和六便士》,许多同学直呼它一度是自己的精神食粮。眉飞色舞地赞叹思特里克兰德为理想的付出终于在死后得到了人们的认可。或许,大多数的读者都有重结果轻磨难的倾向。但我愿你感受到思特里克兰德燃尽生命追寻理想的璀璨,也想你看到生存和理想搏斗后的凄凉。有举头望月的勇敢,也要做好抬头目触唯有黑暗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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