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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镇,南通街,初元元年夏日,一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少年正一面踱着步一边扇着折扇,满面春风地左顾右盼。人群中的地摊商贩不时冒出一句“王少爷好”,就连平时自命清高的云游道士癫者见了王宁也要弯腰作揖,足以见得这少年在人群中的威望很高,或是王府在人群中的威望很高。
此少年姓王名宁,是王府的少爷。这南通街有一半的店铺都是王府的,不仅如此,方圆几里都是王府的地盘。因王宁之父王云告发孙敬生巫蛊武帝有功,被武帝赐予免死金牌并封侯赐地。
后因王云犯了强抢民女之罪,被宣帝削去了列侯之职,但免死金牌一旦赐予就不得收回,所以王云免于一死。而且圣旨明确表示,王云后世子孙只得在青云镇活动,一经发现有谁离开此地,将满门抄斩,绝不姑息。
虽说王云被掳去了列侯之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也有挥霍不完的家产。王宁是王云独子,较之王云,其好色的品性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的王宁,正一手执扇一手抓着蔽膝,跨入了怡春楼的门槛。
老鸨见了王宁,便一脸殷勤地招呼道:
“哎呀,王少爷,您可算来了。今儿早晨店里正好进了上好的龙井,我给你沏一壶?”
“少说废话,快唤紫青姑娘出来给本少爷唱曲。”王宁提高了嗓门说道。
“王少爷,您这就为难我了。您是知道紫青姑娘的脾气的,她不想上台谁也勉强不了。”老鸨一脸无奈地说道。其实她是想借机敲王宁一笔。
“这我可管不着,你是老鸨,手下的人怎么使唤那可是你的事。我可说好了,今天我要是听不到紫青姑娘的琴声,你休想拿到赏钱。”王宁看向老鸨,轻蔑地说道。
正说着,突然闯入了一名手持长剑的少年。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五官菱角分明,一副气质优雅的形象。少年一脸焦急地步入大堂,见到老鸨便掏出一把银子,说道:
“这是五十两银子,您收下!”
说着,就把银子放到老鸨早已准备好的双手手心。
此少年名叫村哥,是青云镇外一个名叫老虎岩的村庄里的庄稼汉,早些年在青云刹学过功夫。青云刹里有一法号智树的得道高僧,专收穷苦人家的孩子,传授武艺;村哥从小无依无靠以流浪为生,后乞讨途经青云刹。智树大师见他可怜,慈悲为怀就收其为俗家弟子。
村哥还俗后就在老虎岩落了根,以给地主打短工维持生计。一日中午,在帮地主赶马的途中认识了紫青。两人一见钟情,互生爱意,便也在之后的某个月夜私定终身。
以后的每个夜里,紫青便会偷偷跑出家跟村哥幽会。一对情侣你侬我侬,好不恩爱。
可是好景不长,紫青父亲由于嗜赌如命欠了一屁股债,几次被债主打得鼻青脸肿后只得忍痛将女儿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怡春楼。
到了怡春楼后,老鸨几次三番逼迫紫青接客。由于紫青天生就丽质迷人,为怡春楼招来了很多达官显贵,老鸨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这还不算,老鸨得知村哥一直想给紫青赎身后,更是漫天要价,没有三百两绝不放紫青。
村哥一年又一年,不仅卖苦力,还四处耍武卖艺,一旦凑了点钱就赶紧往怡春楼送,只愿有情人能成眷属。
今天是村哥最后一次来送钱了,之前每次五十两,送了五次,加上这一次,正好是三百两。
村哥在心里暗暗欢喜,心想总算能跟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紫青姑娘就只这么一点钱。”王宁向老鸨打听了事情大概后脱口说道,同时装出一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给你五百两,以后紫青姑娘就是我的人了。”王宁大声囔道。
“之前说好的三百两,您可不能不守信用啊!”村哥看向老鸨,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可说不准,市价行情,价高者得。”老鸨见钱眼开,对着村哥就很不耐烦地叫道。
“哝,这是三百两,原数奉还。”老鸨在得到了王宁递来的五百两银票后,转身就给了村哥三百两。
村哥还要辩解什么,突然跳出来一群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把村哥打了出来。虽说村哥练就了一身武功,但面对同样是身手不凡的十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没办法,村哥只能拖着一身伤,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老虎岩。心想,须想个万全之策,不然救不出紫青不说,还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而紫青这边,在得知老鸨出尔反尔后,哭成了个泪人。可是老鸨哪会管这些,她只认钱不认人,强行让人把紫青抗到了王府。
进了王府,紫青忍受了百般折磨。先是王家上下的冷嘲热讽,再是王宁的禽兽行径——紫青来到王府不到十天,王宁就厌烦了,所以就将紫青赏给了下人们。而这些下人们,一有机会便对紫青行苟且之事,把紫青折磨得遍体鳞伤。
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紫青不堪忍受折磨,投井自尽了。
消息传到老虎岩,村哥悲痛欲绝,想一死了之,也好跟紫青在阴间相聚。可是命不该绝,几次三番自杀,都被人给救了下来。
一天夜里,村哥正在窗前苦苦思念紫青,忽然,一阵阴风吹来,使村哥打了一个激灵,随机看到到门自己开了。村哥仔细看时,却不见有人进来。
村哥正纳闷呢,耳边却想起了日思夜想的声音:
“村哥,你别害怕,我是紫青。我因含恨而死,阴魂难散,过不了奈何桥,只得前来寻你帮助。如你还念及我俩的情感,就容许我在你这里待些时日,待日后我报了仇,自然会转世投胎。”
村哥虽说思念紫青至深,但若是真的紫青变成了冤魂来到这里,他还是有些胆怯的;再者,人鬼殊途,谁也保证不了变成了鬼的紫青还一如既往的爱着自己,不加害自己。
可是害怕归害怕,自己却是真听到了紫青的声音的,这声音让忍受思念煎熬的村哥的心灵得到了慰藉。静下心来,村哥就释然了,想着这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才让紫青的鬼魂来到自己身边。
“紫青,我想你想的好苦啊!”村哥带着哭腔说道,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说着,正伸手去抓什么,可是却抓了个空。
“我怎么看不见你呢?紫青。”村哥焦急地说。
“我现在只是一缕烟,你是看不见我的。明天,你去我家讨来一样我的随身之物,那时我们便可再见了。”紫青的声音还是梦里常常听到的样子,清脆悦耳,银铃般抚慰村哥的心灵。
这一晚,虽然看不见紫青,但村哥却对着空气跟紫青说了一夜的话。
东方迹白,村哥就迫不及待地赶往紫青家里,谎称自己日思夜想紫青,想讨一样紫青的随身之物,以解相思之苦。紫青母亲见村哥一往情深,也不好意思拒绝,便把紫青离家时留给自己的玉佩给了村哥。
村哥得了玉佩,丝毫没有歇息,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住所。
进罢卧室,便迫不及待地呼唤紫青。紫青见了玉佩,就附身在上面。不多时,只见一缕白烟升起,紧接着就现出了那个村哥日思夜想的人形来。
村哥见到紫青,二话不说就一把搂过怀里,生怕一转眼就消失了。此时的二人,早已哭成了两个泪人。俩人互相倾诉着相思之苦,紧紧相拥,犹如四月解冻的河水一般,冰融于水水变成冰。
紫青抚摸着村哥的面庞,村哥用手臂枕着紫青,如胶似漆,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一连好几天,村哥都不曾离开过房间。
紫青告诉村哥,白天她只能呆在房间里,不能外出外面的阳光会把自己灼伤。只要到了晚上,自己就可以外出了,那时,便可以找老鸨和王府报仇了。
而王府这边,已经出钱请了一拨又一拨人打捞紫青的尸首,可是下去井里的不是到了半道就害怕折返的就是下到井底也没见到尸首的,始终没能把紫青的尸体打捞上来。这可吓坏了王府上下一众人,有担心紫青冤魂不散的,也有害怕因为迟迟打捞不上来尸首自己的丑事被宣扬出去的,总之,此时的王府上下一片惊慌、寝食难安。
纵有不愿,王云也只得放下身段请癫者道士前来作法了。
癫者来到王府,一进门脸就沉了下来,他说道:
“贵府好像近来做了一些为人所不齿的事啊!”
这样一说,王云的脸一下子红晕一片,羞愧得低下了头。原本想着紫青只是一青楼女子,任怎么玩弄也不至于寻短见,谁成想这女子性情刚烈,不堪忍受折磨就投了井。
“道长,可否施法,保我一家平安?”王云放下姿态,唯唯诺诺地说道。
“贫道虽说有降妖除魔之能,但冤屈所致,还得当事人现身说法才行。”癫者道士娓娓而谈。
“来人呐,快将那逆子押解过来,全听道长发落。”王云提高了嗓门道。
下人不敢迟疑,随即请王宁去了。
这期间,癫者道士手持马尾拂尘在井口一拂,探头用鼻子嗅了嗅,随即转身对王云说:
“王老爷啊,我并未闻见井里有死尸腐烂的气味。莫非……”
癫者道士欲言又止。而恰在这时,王宁也正好气喘吁吁地赶到。
癫者还没来得及向王宁问清缘由,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院里也狂风大作,吹得细小的树枝都从树上飘落下来,吹得在场的人睁不开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风停了,乌云仍黑压压的在人们的头顶。癫者大叫一声“不好”,便径直跑向了王大太太的房前,用手做了个食指朝天的姿势,呵斥道:
“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跟我说,我自会给你做主。但只要贫道在这里,你就休想害人!”
顷刻之间,人群也跟着癫者,聚到了王大太太的房间前。此时,一缕白烟冉冉升起,白烟散尽后只见一红衣女子双脚不着地,背对着道长,立在王大太太的房门前。
“道长,出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降伏了这女鬼。”王云吼道。
“对对对,杀了她,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王宁也附和道。
这时,只听人群中一声音高声喊道:“道长,你乃明事理之人。王家害紫青在先,你可不能助纣为虐,做出有损出家人影响的事啊!”
来人正是村哥,一脸的愤怒,怒吼道。
“太乙救苦天尊!”癫者对着人群甩了甩拂尘,说道,“纵王家罪孽深重,那也应是阳间自有公理断,哪能由阴间鬼魂决定阳间生死的道理。”
“道长,我本风尘女子,自与村哥商定后便决定从良,谁承想这王宁为了一己私欲,仗着钱多,硬是霸占了我。这王府上下的男丁,均对我行过兽行。这委屈,恐怕道长听了也会唏嘘吧?”红衣女子转过头看向道长时,只见其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全然一片泛白。
“你说你是投井而死,可是适才贫道在井边查看时,全不闻一丝尸臭。这样,能否待贫道查清缘由,再与你沟通。”癫者道长心平气和地跟红衣女子说道。
这红衣女子,便是紫青姑娘的魂魄。自那日村哥取来信物得以现身后,俩人便商量着如何找王家复仇,一雪前耻。说来也巧,今天癫者道长被请来做法,正好碰上紫青前来复仇,不然王家尸横遍野也未可知。
紫青一来苦于自己的法力不够,无法与道长抗衡,二来也担心真动起手来,会伤到村哥。思量再三,紫青决定以退为进,暂避锋芒,跟着村哥回到老虎岩。
说话紫青之所以法力不够,是因为自己的遗体一直没有入土为安。其实之前村哥也悄悄潜入过王府并下井打捞,可是始终也没能找到紫青的遗体。
现在既然道长应允下来了,何不顺水推舟,让其先找到遗体再说。到时再弄个吉时良日,将尸体一埋,紫青就能获得更多的法力。那时,不管是什么道长,也阻止不了紫青复仇了。
时过三日,道长来到老虎岩村哥家里,坐下细谈。
原来这几日,道长经过细查,发现王家的井跟从青云镇中间穿过的曾母河之间有一条暗流。之所以一直找不到紫青的尸首,是经过了这个暗流,被漂到了曾母河里。曾母河将青云镇分成了东西两条街,王府在河东面。后来,一常年在河里打鱼的夫妇发现了紫青,就将其打捞了上来。由于当时紫青也只是昏迷,并未真正死亡,就把她抬回了家里。现如今,紫青仍躺在渔民夫妇的家里呢。只是四下寻医也无济于事,只得任其躺在床上,每日喂点水和稀粥,待哪天真断了气了,好生安葬了便是。
听到这里,紫青扑通一声跪倒在道长跟前,说:
“道长啊!多谢您为我找到尸身,等我报了仇,我定当牛做马感谢您!”
道长一听顿觉不妙,安抚地说道:
“我为你去找寻身体,不是助你复仇为你提高法力的。我只想去深山老林找到药引,救活你,让你跟村哥续完姻缘。你想,像现在你俩,阴阳两隔却还不管不顾在一起。你倒是没什么,你掀开村哥胸口的衣物看看。”
正当紫青掀开村哥胸口的衣物时,只见村哥胸口已是黑魆魆一片,正眼看时,却又消失了。待过了一会儿再看时,黑影又出现了。
紫青问道长这是何故?道长答曰:“此乃阳间人过阴间命矣,阳间过一日抵三年寿命。如若再不想法救活你,恐怕再过七日,村哥就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里,紫青俩人才觉得后怕,赶快求道长解救。
“短时的分离是为了日后更长时间的相聚,你暂且跟着我走,我好生安顿了你,再去寻药引搭救。”道长对着紫青说。
紫青连忙点了点头,紧接着道长又说:
“只是在我找到药引之前,你需要受些罪,你可愿意?”
为了能跟村哥长相厮守,紫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时,道长从怀里取出一个葫芦,拔出塞子,将瓶口对准紫青。眨眼的功夫,紫青就化作了一缕烟,被道长装到葫芦里了。
话说两头,道长揣着葫芦要去聚仙岭寻找药引,一面又安排村哥上天水郡告官。
村哥不敢耽搁,即刻启程,依道长指点,去天水郡郡府状告王云一家擅离青云镇,密谋造反。
说来也怪,村哥前脚刚到到天水郡府状告王云一家擅离青云镇,后脚就有人来告发王云带着一家老小出现在了天水郡府街道上游玩,好不快乐。
本来有些人觊觎王云的财产已久,现有机会扳倒这个大富豪,自然会有人喜不自胜,很乐意顺水推舟的。
证据确凿,根据宣帝圣旨,这王云一家一旦离开青云镇,就满门抄斩。而且,树倒猢狲散,才一晌午的功夫,状告王云王宁父子强抢民女、欺行霸市的状纸已经在衙门堆了一摞,再加上凌辱紫青并将其逼死一案,恐怕王家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天水郡太守杨仁功收集好了王家的一切罪状后,整理成卷宗,上报朝廷定案。
三个月后,宣帝降旨:王云一家诛九族,仆从有罪者按罪论处,无罪者流放至阳关以西,永世不得入汉。
秋风萧瑟,落叶随风乱舞,寒意渐浓,可人们却在街上热舞、狂欢。人们有的在菜市口烧好篝火,有的上山砍来青竹,以等待王云一家被处以极刑。
一日,正午时分,一群衙役押着王云父子到菜市口。同时,人们把青竹丢入火中,即刻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炸声。爆竹声夹杂着人群的欢呼声,王云父子的头颅滚落到人们脚下,人们你一脚我一脚地踢着,以发泄着心中的怨恨。
而这一边,道长来到聚仙岭后,顺利找到了药引。来到渔夫家里,先将葫芦里的魂魄到处,引到紫青的身体上,再将药引给紫青喂下。不多时,紫青的脸色就红润了不少。
紫青和村哥邀请癫者道长参加他们的婚礼,被道长婉拒了。正要再请求时,道长化作一缕烟,飞往了聚仙岭方向。
暮春三月,青云镇外,曾母河畔,杨柳依依,青石路上,唢呐匠吹着欢乐的乐曲领头,后面是敲锣打鼓的乐队,紫青盖着红头,坐在八抬大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