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达也拧起眉头,一张脸不满,不过他还是按陈管事说的做了,戴老爷跳下马车就往路边跑,寻了个草丛一蹲,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旺达跟了过去,便闻着一股臭味,他避远了些,等了一会儿,他不耐烦了,嚷嚷道:“都说懒人屎尿多,这话一点没错,你好了没?好了就赶紧上车,这可不是在你府上。”
戴老爷哼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东西知道你在旁边它都不想出来了。”
旺达发出冷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神色剧变。
旺达猛地转身扑向地面,紧接着又拍出一掌,整个人在空中横翻,快要落下时他双腿一旋,已定住了身子,他往先前所站之处瞥了一眼,这一眼吓的他立即跳开,想找个掩体躲避。地上多出了两只短箭,一支离他较远是第一发攻击,另一支钉住就在他方才想扑过去的地方。
他心中有些发寒,对方对时机的把握极为准确,第一箭是声东击西,第二箭才是致命,自己若不是见到地上的碎石头临时躲开,现在已经被第二支短箭射中了。他赶紧大声示警,往马车那边掠去,却是迟了,其中一个赶车的汉子已被一箭穿吼,鲜红的血液涌泉一般冒出。两辆车上还有五个人,一辆是乞丐和陈管事,一辆是另外三个汉子,陈管事听到外面动静,忙往车厢底上躺趴去,乞丐也有样学样,另一个赶车的汉子早已钻进了马车里,车外的旺达也迅速翻入马车侧面。
不一会儿便听到戴老爷喊道:“陈管,滚出来我不杀你。”
陈管事趴在车厢底一言不发,连旁边的乞丐都心中发笑,就算你现在占尽优势,但这话说的连你儿子都不信啊。
又听戴老爷道:“别说不给你机会,你出来我不杀你,你知道我言出必诺。”
陈管事从马车传了出来:“事已至此,老爷何必多说?”
戴老爷沉默了一会,他沉声道:“你自幼便在府上,我早已将你视为亲人……”
马车里也沉默了,只听他答道:“老爷,只怪你无相府之势。”
戴老爷听闻此话竟然仰天大笑三声:“相府之势?他吴杨位列卿首,却无其德,不为国忧,只谋其私,不解民苦,只事罔上,偌大朝堂,竟无一人敢与其质,这便是他吴杨之势!”
“老爷,成王败寇。”陈管家咬牙道。
“好个成王败寇,倒是我小瞧了你,世曰‘挡人钱财便若杀人父母’,今日我挡的是你的大好前程,你当出来杀我。”戴老爷不怒反笑。
话音刚落,几支匕首从另外一辆马车里飞出,直射戴老爷,戴老爷虽曾学得六艺,但武艺并不出众,对方短匕将近,他才反应过来,眼见要遭,一个身影飞速闪过,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竟然将短匕一一击落。那三个汉子手持短刀猛地跳出车外,直扑戴老爷,马车后的旺达也乘势追击,四人刚跑了几步便有两支短箭迎面射来,迫得他们不得不闪身避开。他们站住身子,打量起那射箭之人,他身高七尺,面容坚毅,一身劲服,一手持弩一手将戴老爷护在身后,四人交换了下眼神,散开圈子向对方围去。戴老爷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复过来便看到那四人的动作,胖脸更加惨白。
那护在戴老爷身前的汉子一脸淡漠,似乎并不在乎对方的合围,只是上箭瞄弩。在他左前方的旺达突然加速,向他冲来,他将手弩微微挪动,旺达立即换劲避开,弩箭却没有向他射去,持弩汉早已将手弩调转,二发连射,快如闪电,另外两个趁势冲来的汉子闪避不及,纷纷中箭。那持弩汉头也不回,身子一闪,已经带着戴老爷冲出对方的合围,另一个冲上来的汉子扑了个空,他怒吼一声紧追上去,旺达回过神来,也顾不得那受伤的二人在地上血流如注,惨叫不止,忙抢了一人的刀追了上去。
持弩汉子携着戴老爷狂奔,速度终究不如身后二人,眼见就要被追上,他猛地一转身,甩出二支短箭,短箭迅猛,只听得两声痛呼,旺达和那大汉皆已重伤。他二人本以为持弩汉带着戴老爷奔逃,无暇上弩,谁知持弩汉不用弩也能射箭,他这以手甩箭的暗器功夫,亦是威力惊人,短箭不过尺长,现已没入体内数寸,二人捂着胸口不敢再乱动,鲜红的血液如泉涌般冒出,若不能及时救治,必将血竭而亡。持弩汉神情冷峻,手弩举起,早已换好弩箭,中箭的那名汉子知道今日必死,凶性上头,猛地将手中短刃掷出,持弩汉身子微闪,扳机一动,一支短箭已经没入他的额头,一旁的旺达面如土色,一个字都不敢发出。
这时一阵嘶噪的马鸣声响起,一辆马车开始在道路上疯狂的奔驰起来,原来是马车上的陈管事见势不妙,驾起马车往回逃了。戴老爷被这一阵马鸣惊醒,他大喊一声:“别让他跑了。”
持弩汉看了一眼呆立不动的旺达,又看了一眼戴老爷,戴老爷沉声道:“我来。”
持弩汉点一下头,也不说什么,身子一闪,旺达身上大穴被点,已然动弹不得,持弩汉便向剩余的那辆马车掠去,途中他顺带给躺在地上的那两人各补一箭,不一会儿,这里便只剩下戴老爷和旺达二人。
陈管事驾着马车狂奔,他用尽吃奶的力气的向马儿甩着鞭子,只恨在那跑的不是自己,不过他也不想想,他要真在哪里跑,也得找他爹妈给他多生两条腿。他心中又惊又惧,惊的是刚刚那突然出现汉子,惧的是那汉子武艺高超而且还在后面追杀自己。那汉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他无疑是来救戴老爷的,他是怎么知道戴老爷有危险?戴老爷又在那个时候要求下车,难道他早就知道有人要加害于自己,提前找了这个身份不明的高手来保护?“不愧是老爷啊,所有人都看轻他了。”陈管事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却又不得不赞叹。
“看来车里那个乞丐真的跟老爷没有什么关系了”,陈管事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他一度以为这个乞丐是与戴老爷有关联的,那个祖传的宝贝说不定就藏在他身上,知道那个持弩汉现身,他才知道,这个乞丐跟戴老爷没有任何关系,他可能只是不想殃及无辜,也可能是想迷惑自己,不论怎样,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留在车里还加重了马匹的负担,想到这里他心生不善。
他冲身后的乞丐喊了一声:“小子,别装死,快过来一起赶车,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死。”
还扑在车厢底的刘牧之心里一声咒骂:“奶奶的,怎么是个人都知道老子在装死。”
刘牧之今天算是看了场大戏,本以为那胖老爷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光运气不好,命数也不好,现在才知道人家是扮猪吃老虎,没有自己报信人家也不一定有事,反倒是自己,好像才是那个运气不好,命数不好的人。他初时心有不忍,决定给那戴老爷报信,报完信后就打算撤了,就在他故意摔倒时,他的手上是有一个布条的,上面用木炭写着“饭菜有迷药”五个字,这布条戴老爷是看到了的,所以他才把刘牧之扶到了饭桌前。刘牧之见自己目标达成,想抽身离开,那戴老爷却不让自己走。那骂三夫人的话语也是有意为之,特别是戴老爷在给戴明夹菜时的用筷子那一点,刘牧之看的是心惊不已啊,明明知道了饭菜里有迷药他还敢吃,这人不是傻子就是个极聪明的人,刘牧之也不是那种轻信之人,所以那些饭菜他并没有真正吃掉,街头讨饭的生涯已经练会了怎么吃东西了,他趁着擦嘴的时候早就把饭菜都吐了。他俩讨论的所谓望气之术,也不过是在打暗语,对方有几个人,是哪几个?刘牧之只知道陈管事和旺达两个人,还有旺达和三夫人的苟且,当他看到三夫人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贱人时,也就没有说了。后来戴老爷迷药发作,刘牧之心中焦急,以为自己判断失误,结果那遭瘟的胖子居然一手拽住了自己,你要送团灭也别拉上我啊!
再后来,他就在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