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里的一个周末午后,我循着树光给的新地址,站在一个白灰色系光滑质地的楼梯前,炎热的空气里吹来几缕凉爽的风,我径自爬上楼梯,看到“壹若”两个白色立体大字,右侧写着“艺术 美学 乐活”。
树光新工作室,在壹若内侧,一个独立的空间,他走出来迎接我。还是一身低调的黑,空间里物件很少,水泥灰的壁柜上放着一台相机和关于摄影的书籍,当然还有他最爱的苏东坡文集。目光转移到桌面,一张足有两米的长桌上,仅放置了一盏线条感十足的台灯,一台电脑,以及一套万仟堂的茶具,和四张灰色的麻布沙发,对面墙壁前则放着一张具有年代感的木桌,一副漆艺作品与一盆鲜花。
他越来越崇尚极简主义了,跟他拍的作品一样,纯粹且有独特的意味。他经常说同一片风景,每个人观看的视角都是不同的,拍出来的作品,所传递的信息,也是大相径庭的。我与他相识近五年,他为我拍摄过许多组作品,却一直到今年我才正式成为他摄影课的学生,真正意义上的与他学习摄影,而不仅仅做一个被记录者。
近两年我穿行过中国的山川河流,走过了许多城镇和村落,行走中最喜做的一件事就是摄影了,一路上都是自己摸索和定格画面,拍下了许多令自己感动的瞬间。因为从未有任何专业的摄影技巧训练,在树光摄影课堂里,树光总会说,担心我学习了这些专业课程后失去自己以前拍摄的状态。因为不经过训练的作品,是灵动且自由的。有太多硬性的光圈快门感光度的使用,容易使自己的天性丢失。
然而我上了他的课,也许才体会到摄影对我的真正意义。他在课堂上说过一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现在的修图美颜软件让我感到很讽刺,失去了拍摄的真实意义,将照片沦为了照骗”。当你定格一张影像,所有的后期只为了还原定格的那一瞬间,而不是改变。几十年后的某一天,你看到这张照片,你还能感到岁月的痕迹是怎样爬过你的棱角的感触和回忆,而不仅仅只是一张经过修饰的假象。
当同学向他提问:“为什么看到美的东西,却记录不下来?”他答道:“需经过无数次对自我理性的训练。包括你听过的音乐,看过的书、电影,走过的路和爱过的人。”瞧,这是一句多么感性的话,意思是,结合自己生活中的阅历,拍下的画面,就是独一无二的,带着自我的思考与感触,去定格这个瞬间,把当下的感受经由图像,传递给观看者,即所谓“会形而悦影”这幅作品,便是自己内心的静照。
当你没有手握相机时,是否还是摄影师?如果是,那你能做什么?这个由树光在课上抛出的问题,事实上我从未想过。上完课后,我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也许就回答了“为什么树光的作品能打动心灵的原因”。我们在阅读一段文字或听见一曲旋律时,是否能想象到所读所听的意境和画面。所以,在生活中,树光处处用心,处处留意,再把这些看见和听见的东西,拍成一张有内容,有情感的照片。就如同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中所写:“一切景语皆情语,一切情语皆景语”。
他总会对自己的学生说“不要被摄影器材所影响,用最朴素的心态去对待摄影的条件”,秉持着“有光即可摄影”,把对美学与艺术的理解,通过自己的定格表达出来,会发现,这都是一脉相承的。
在这无尽头的摄影途中,我似懂非懂的走过了许多年头,用心的记录下自己认为或阳光或阴郁或寂寥或欢乐或孤独或甜蜜的画面,直到遇到了一个能在摄影上带领我走的人,让我将摄影的懵懂变明了,懂得在动静和虚实间转化,也许,这些用心做的事物,在那个瞬间都可以视为“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