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中国拍出这样的电影。

看完《辩护人》,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们身处的社会能有这样一部直面真相的电影,而不是躲躲闪闪,就连拍几十年前的题材仍然“犹抱琵琶半遮面”?

没有答案。

我也问自己,如果身在男主角宋佑硕的处境,会为了情义奋不顾身;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同样没有答案。

因为,人在没有被逼到必须二选一的墙角时,很难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正如在朋友圈为南海争端义愤填膺,和真正放弃安稳的生活走上前线,完全是两码事。

男主角宋佑硕的原型,其实是已故的韩国总统卢武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韩国釜山,他商专毕业,没任何背景,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为了一家四口的生活努力地工作挣钱。

从一个四处发名片的小律师,渐渐有了事业基础,成立了事务所,业务越来越旺,还被那些从前瞧不起自己的同行纷纷效仿。

他有过穷困潦倒的过去,但凭着心中的信念和加倍的努力,又将这些过去一一改写。

为了饭钱把法律书籍全部卖掉,但转头又去把这些书赎回,因为考律师牌照是他的理想;

在工地汗流浃背地盖房,很多年后又执意高价把所盖的房子买下来,不是为了那个房间可以一览无遗看到大海,而是让孩子看清自己当年在房顶上刻的“不要放弃”那几个字;

走投无路时被迫吃了一顿霸王餐,但七年后又带着一家老小去到那家小饭馆,找到老板娘要还清当年的债——这正是他性格中最根本的东西:欠了别人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也无论过了多久,有能力了就去还债,而且不怕把这份“难堪”展现在家人面前。

估计老板娘也是被他这份磊落打动,不仅拒绝了这份迟到的饭钱,并大方的表示这顿也由她请。后来他每天都带着同事去那家饭馆帮衬,由此也和老板娘建立起情同母子的感情。

可能正是现在这份幸福的来之不易,导致他只愿意守着蒸蒸日上的事业,不愿意去搅合其他与己无关的事,对时局漠不关心,甚至恪守“莫谈国事”的信条。

但这不正像我们身边的大多数人甚至我们自己吗:或许曾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渐渐被现实磨平,最终变成一个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路人甲乙丙丁。

陪我一起看这部电影的朋友,前半段一直抱怨铺垫太长,高潮来得太晚。

但显然,也正因为有这份厚实的铺垫,才让观众信服这样一个看似眼里只有钱,靠努力同时也靠投机慢慢爬起来的人,后来会不为钱而只是站在人性的立场上为别人做辩护的事实。

是的,他如今现实而中庸,但不代表内心深处没有热血。

他一心一意去为触犯了“国家安保法”的老板娘儿子辩护,是因为懂得感恩。一饭之情,他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报答。

正如同事对他所说的那句,

今天起,是你把自己安稳的人生一脚踹了。

但他义无反顾,哪怕因此必须放弃大财团的委托;哪怕站上法庭后从一开始就没人站在自己这方,包括自己的辩论团成员;哪怕他明知道自己对抗的是整个国家机器……

随着审判的逐渐深入,他面临越来越大的困难,有法庭之上的,还有法庭之外的,甚至自己家人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但他却越来越坚持和执着。

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那份旧情义,但越往后,他在这个案件中领悟到了越多关于法律的真谛,也愈加相信自己的坚持是值得的,因为——

“想让我的孩子们不要生活在因这种荒唐的事踩刹车的时代。”

宋佑硕的几段辩护都极为精彩,很多即兴而出的辩词或者质问都慷慨激昂且行云流水。我相信,这绝不仅仅是辩才无碍的问题,而是他始终坚信,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国家,证人所说的国家到底是什么?大韩民国宪法第一条第二项,大韩民国主权属于国家,所有的权力都由国民产生,国家即国民。但是证人毫无法律依据,一味强调国家安保,就把国家镇压践踏在了脚下,证人所说的国家只是强制取得政权的一小部分。难道不是吗?你是让善良无罪的国家生病的蛆虫,军事政权肮脏的帮手而已!”

这场审判的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佑硕找到了此后为此奋斗一生的目标——

“在普通人无法行使自己法律权利的时候,作为法务人员,我更应该走在最前面,这才是真正的法务人员的义务。”

全片的结尾尤其震撼人心。

成了民主斗士的宋佑硕,因为违反集会与示威的法律,这一次作为嫌疑人站在法庭上,随着法官的点名,他的身后不断有人起立。全釜山142名律师,有99名作为他的辩护人出席。

此时,宋佑硕的眼里,闪着泪光。

这个场景,不仅称得上电影史上最浓墨重彩的篇章之一,也闪烁着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虽然少见,但也从来不曾离场的人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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